>我指尖描摹他喉结震动的摩斯密码时,宁儿正把听诊器按在谢屿心口哼歌。
>李静杰的警报器在隔壁疯狂闪烁:“他在模仿你的次声波频率!”
>周振邦的密令投影在病房玻璃:“立即移交‘海妖’至第七研究所。”
>——而谢洛川干裂的唇突然贴上我掌心,震出嘶哑的气流:“…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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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被厚重的防弹玻璃过滤成没有温度的金箔,洒在谢洛川病床惨白的被单上。浮光葵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汗意,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悬停在他脖颈凸起的喉结上方。那里,覆盖着脆弱的皮肤,包裹着受损的声带,是风暴后唯一的灯塔。
一下。
指尖落下,感知着那微微凸起的软骨,随着他沉睡的呼吸,极其微弱地上下起伏。像平静海面下最深处洋流的涌动。
又一下。
指腹的皮肤传来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震感。不是脉搏的跳动,是更深层的、源自声带本身无意识的微弱震颤,如同沉睡火山的低吟,顺着骨骼和血肉,传导至她的指尖。
**“· · · — · · ”** (S)
指尖下的震动,短促,停顿,再短促,一次略长的持续,又是两次短促。浮光葵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不是无意识的震颤!是节奏!是谢洛川在昏迷深渊中,用生命最后的本能,敲击出的摩斯密码!
她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一点方寸之地,努力分辨着那微弱到极致、混杂在生命体征背景音里的震动密码:
**“· · ·”** (V) **“—”** (T) **“· ·”** (I) **“·”** (E) **“· — ·”** (R) **“· · ·”** (S)
**SVTIERS**?不!是 **SURVIVORS**!幸存者!
巨大的酸楚和狂喜瞬间冲垮了浮光葵!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谢洛川的手背上。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和孩子都活着!他在告诉她,他们都在!他在用仅存的生命力,拼凑出这个沉重的单词!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指尖带着滚烫的泪,在他喉结旁同样微弱却坚定地回应:
**“· — · ·”** (Y) **“· · ·”** (S) **“—”** (T) **“·”** (E) **“· · · —”** (P) **“· · · ·”** (H)
**YSTPH**?不!是 **YES TOPH**!是的,爸爸!(Yes, to Papa!)
指尖的震动传递着最简单的确认和最深的眷恋。她感觉到,在她回应之后,谢洛川喉结的震动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那微弱密码的传递,如同黑暗深渊里两根蛛丝的交缠,脆弱,却承载着无法估量的重量。
就在这时——
“唔…啊…呀…”
一串不成调的、带着奶气的哼唧声,打破了病房里沉重的寂静。
是宁儿。
她不知何时悄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弟弟谢屿的恒温箱旁边。小小的谢屿似乎睡醒了,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玻璃外的世界。宁儿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清脆的声音哄他,而是学着浮光葵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听诊器的听头,隔着恒温箱厚厚的特种玻璃,轻轻按在了谢屿小小的、穿着柔软连体衣的胸口位置。她把听诊器的耳塞塞进自己耳朵里,小脸绷得紧紧的,极其认真。
然后,她张开小嘴,对着恒温箱里的弟弟,发出轻轻的、模仿摇篮曲的哼唱:“嗯…嗯嗯…呀…” 声音稚嫩,不成调,却充满了姐姐的温柔和一种奇异的专注。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听”弟弟的心跳,也“唱”给他听。
浮光葵看着这温馨又心酸的一幕,泪眼朦胧中露出一丝微笑。她刚想对宁儿比划一个鼓励的手势。
突然!
“嘀嘀嘀嘀——!!!”
隔壁临时实验室里,那台连接着谢屿恒温箱、24小时监测次声波活动的警报器,毫无预兆地发出了尖锐到刺耳的蜂鸣!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墙壁映照得一片血红!
李静杰像被电击般从数据屏幕前弹起,扑到主监视器前!屏幕上,代表谢屿次声波活动的波形图,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变化着!原本相对平缓的基底波之上,叠加了一层极其活跃、频率不断跳跃的脉冲波!那脉冲波的形态……正在飞速地、精确地……模仿着隔壁病房里,浮光葵指尖传递摩斯密码时,在谢洛川喉结上感应到的、极其微弱的气流和肌肉震动频率!
“他在模仿!”李静杰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指着屏幕上疯狂同步的波形,“谢屿!他在模仿浮光葵和谢洛川之间传递摩斯密码的次声波震动模式!他在……在学习他们的沟通频率!”
一个出生不足十天的婴儿,在无意识中,用他恐怖的次声波天赋,捕捉并复制着父母之间最细微、最深沉的无声交流!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共鸣,这是……解析和复制!
浮光葵瞬间僵住!巨大的震惊让她忘了指尖的震动。病床上,谢洛川喉结的密码传递也似乎停滞了。
就在这死寂被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打破的瞬间!
“嗡……”
病房巨大的落地防弹玻璃窗,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并非反射阳光,而是被一层冰冷、惨白的光幕覆盖!
一行行加粗的、散发着森冷气息的黑色宋体字,如同刻在玻璃上的墓志铭,清晰地投射在光幕上:
**【绝密指令 - 第七研究所 - 周振邦签核】**
**目标代号:“海妖”(谢屿)**
**实时监测报告:能力进化速度超出阈值。不可控风险指数突破临界点。**
**命令:立即终止现行监护方案。目标及其母体(浮光葵)由战略支援部队第七研究所武装押运小组(代号‘回收者’)接管,即刻移送至第七研究所最高等级隔离研究单元(‘沉默深渊’)。**
**执行优先级:Alpha-1(最高紧急)。**
**倒计时:30分钟。**
冰冷的文字,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病房里每一个人的咽喉!刚刚因无声密码交流而升起的一丝温情,瞬间被碾得粉碎!周振邦撕毁了暂时的平静!他不再满足于远程监控,他要亲手掌控这“灭世兵器”!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灭了浮光葵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尽管谢屿在恒温箱里),身体因绝望而剧烈颤抖。宁儿被那刺目的光幕和警报声吓到了,小嘴一瘪,丢下听诊器,跑过来紧紧抱住浮光葵的腿,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李静杰从隔壁实验室冲了过来,脸色铁青地看着玻璃上的指令,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们疯了!这是谋杀!谢屿离开恒温箱和这里的特殊防护,外界任何微小的刺激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
“妈的!三十分钟?!”秦风暴怒的声音从走廊外传来,他显然也看到了投影,“当老子是死人?!” 走廊里传来他对着通讯器咆哮下令的模糊声音,以及保镖迅速跑动的沉重脚步声。
病房内,一片死寂。只有恒温箱里谢屿监护仪的平稳“嘀嗒”声,和隔壁实验室那台警报器依旧疯狂的蜂鸣,形成了讽刺的交响。浮光葵看着玻璃上那冰冷的倒计时数字无声跳动,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随之流逝。她低下头,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却刚刚与她完成了一场无声生命对话的谢洛川,巨大的悲伤和无助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颤抖着伸出手,不再去描摹喉结的密码,而是带着无尽的眷恋和诀别的绝望,轻轻抚上他苍白干裂的嘴唇。那唇瓣冰冷,没有一丝生气。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唇瓣的瞬间!
谢洛川那只一首放在被子外、刚刚传递过密码的手,猛地抬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昏迷中本不该有的、近乎痉挛的力量!
他粗糙、冰冷、布满针孔的手,一把死死抓住了浮光葵抚在他唇上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浮光葵痛呼出声(虽然只是嘶哑的气音)!
紧接着!
在浮光葵惊骇的目光中,在宁儿惊恐的注视下,在李静杰骤然放大的瞳孔里——
谢洛川一首紧闭的眼睑,猛地掀开了!
不再是之前短暂的、无意识的颤动。这一次,是彻底的、用尽全身力气的睁开!
露出的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因剧痛和虚弱而涣散,眼底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疯狂的火焰!那火焰,穿透了昏迷的迷雾,穿透了死亡的阴影,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浮光葵惊恐的脸!
他的嘴唇,在浮光葵的指尖下,极其剧烈地翕动着!喉结如同濒死的鱼,疯狂地上下滚动!每一次滚动,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抽气声!他似乎在用尽灵魂的力量,试图冲破那禁锢声音的牢笼!
浮光葵感觉到自己抚在他唇上的指尖,传来了清晰无比的震动!不是之前的微弱震颤,是剧烈的、带着生命嘶吼的震动!那震动顺着她的手指,首抵她的心脏!
“嗬……嗬……” 破碎的、带着血沫的气流,从他干裂的唇缝中艰难地挤出。
浮光葵屏住呼吸,泪水汹涌而出,将他的手和自己的手腕都浸得湿透。她不再试图抽回手,而是用尽所有的温柔和力量,反手紧紧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紧紧地贴在了他剧烈震动的唇上!
去感受!用她的皮肤,她的骨骼,她的灵魂,去感受他那无声的咆哮!
谢洛川的瞳孔死死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无法言说的剧痛、后怕、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守护意志!他喉结的滚动达到了极致,嘴唇在浮光葵的脸颊皮肤上剧烈摩擦!
终于!
一股灼热、嘶哑、如同砂轮摩擦朽木的、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气流,混合着他生命的最后热度,重重地、清晰地,震在了浮光葵紧贴着他唇瓣的掌心皮肤上!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词,只是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血沫的腥甜和滚烫的温度:
**“…家……”** (气流灼热,震动强烈)
**“…回…家……”** (更微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回家!
他嘶哑的、用生命震出的气流,如同最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在浮光葵的灵魂上!玻璃上周振邦冰冷的倒计时投影,隔壁实验室疯狂的警报蜂鸣,门外秦风焦躁的咆哮,宁儿压抑的啜泣……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掌心那滚烫的、嘶哑的两个音节震得粉碎!
回家!
这不是哀求。这是命令!是昏迷多日的男人,在死神镰刀和军方巨擘的双重压迫下,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向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发出的、不容置疑的集结号!
浮光葵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奔流,但那双曾盛满恐惧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与谢洛川眼中如出一辙的、不顾一切的火焰!她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她不再看那冰冷的倒计时,目光越过病房的玻璃,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望向了某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家。不是谢氏冰冷的顶层公寓,不是“巢”的钢铁堡垒,是只属于谢洛川、浮光葵、谢屿、谢宁儿的……家。
李静杰看着病床上再次耗尽力气、缓缓阖上双眼、但胸膛起伏却更加有力的谢洛川,又看了看如同被注入钢铁般意志的浮光葵,镜片后的目光从惊骇转为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他猛地转身,对着通讯器,声音冷静得如同手术刀:
“秦风!启动‘归巢’最终预案!目标:家!不计代价!”
“收到!”走廊外,秦风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归巢’启动!兄弟们,干活了!给老子撕开一条血路!”
病房内,恒温箱里的谢屿,似乎感应到了父母之间那无声的誓言和空气中骤然升腾的决绝战意,小嘴一咧,发出了一声嘹亮、甚至带着点兴奋意味的——
“哇——!”
这哭声不再是无意识的能量宣泄。隔壁实验室的次声波监测屏上,那原本疯狂模仿父母密码频率的脉冲波,瞬间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聚、如同无形护盾般铺展开来的低频次声波取代!整个病房的防弹玻璃窗,在这声啼哭响起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密的嗡鸣共振!
仿佛在回应父亲的命令,在为回家的路,吹响冲锋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