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菜市场前广场上。
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赵员外与几名影卫(对外声称是钦差私募的刺客)被五花大绑,跪在木板上,瑟瑟发抖。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手持兵刃的北境军士围成一圈维持着秩序,周围全是是闻讯而来的临渊百姓。
李默手持一卷案宗,走到台前,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
“临渊城赵氏,勾结钦差林宗,囤积居奇,鱼肉乡里,意图刺杀萧大将军,颠覆我北境安宁!”
他一挥手,两名军士将几大箱发霉的粮食和一些锈迹斑斑的兵器抬上高台。
“此乃从赵府查抄之物证!空置的粮仓,私藏的兵刃,便是他狼子野心的铁证!”
赵员外在地,面如死灰,连呼冤枉的力气都己失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愤怒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李默:“堂审开始!”
“带证人!”李默一声令下。
几名在东城墙刺杀事件中“见义勇为”,受了些轻伤的百姓被请上高台。
其中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对着台下群情激愤的百姓,声泪俱下地控诉。
“父老乡亲们!就是他们!就是钦差林宗指使的这帮狗贼,在东城墙要害萧大将军性命!若非萧大将军吉人天相,我等今日便再也见不到我们的青天了!”
汉子指向那些被俘的“刺客”,眼中充满了愤怒。
“这些狗官,自己锦衣玉食,却要断我们的活路,杀我们的恩人!”
百姓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高呼声此起彼伏。
“严惩国贼!”
“杀了这些狗官!”
“萧大将军万岁!”
就在此时,一辆特制的囚车被缓缓推至手足皆被镣铐锁住,面容憔悴,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不屈的怒火。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这哪里是审判赵员外,这分明是在审判他林宗!
萧辰,竟敢如此羞辱于他!
几名督导司的干事,早己混入人群之中,他们适时地引导着百姓的情绪。
“大家看!那就是京城来的大官林宗!就是他,想害死萧大将军,让我们没饭吃!”
“这种国贼,怎能轻饶!”
百姓们的怒火如干柴遇烈火,彻底爆发。
无数的菜叶、石块,甚至还有几只破鞋,劈头盖脸地砸向林宗的囚车。
林宗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拼命摇晃着囚笼,嘶吼着。
“刁民!尔等刁民!萧辰!你这乱臣贼子,蛊惑人心,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很快便被百姓们愤怒的声讨所淹没。
“打倒国贼林宗!”
“萧大将军英明!”
他林宗一世清名,今日竟在这北境边城,被一群愚夫愚妇如此践踏!
突然,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
一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在两名军士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高台。
她手中,捧着一块残破的灵位。
老妇走到台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萧辰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草民张王氏,叩谢萧大将军为我等北境孤寡做主!”
她抬起头,老泪纵横,声音沙哑。
“我那苦命的儿啊!他响应朝廷号召,参军入伍,在黑水河一战中,为国捐躯!”
“可朝廷拨下来的抚恤银两,层层克扣,到了我们这些孤儿寡母手中,还剩下几文钱?”
“我们这些北境军的家眷,男人在前面流血牺牲,女人孩子却在后方挨饿受冻!京城那些大官,那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他们可曾看过我们一眼?!”
她指着林宗的囚车,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泪的控诉。
“林宗!你口口声声君臣大义,你可知,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清流,吸着我们边关将士的血,肥了你们自己的腰包!”
“我儿的抚恤,便是被你们这些蛀虫吞了!我儿死不瞑目啊!”
老妇的哭诉,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每一个北境军士卒的心上。
这些消息,这些证据,这些天也都由督导司宣传到了百姓那里。
更看着京城而来的华丽马车,与临渊这一边境大城的穷酸形成鲜明对比,百姓谁不知道京城老爷日子逍遥?
台下,许多军士眼眶泛红,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暴起。
那些拖欠的粮饷,那些克扣的抚恤,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百姓们也感同身受,北境苦寒,谁家没有子弟在军中?谁家不曾受过这等盘剥?
林宗在囚车中,听着老妇的控诉,脸色煞白,张口欲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事情,他知道,却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保证自己不同流合污,只能保证自己两袖清风。
甚至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了。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所坚守的忠君道义,在这些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和可笑。
朝廷,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百姓只信奉推崇能让他们吃饱饭的人。
萧辰缓缓起身,走到高台边缘。
他对着台下的军民,深深一揖。
“诸位乡亲,诸位袍泽。本将军在此立誓,凡我北境军治下,绝不容许此等盘剥之事再次发生!凡为国捐躯之将士,其家眷必当厚恤!凡为北境流血之袍泽,其功劳必当彰显!”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林宗的囚车,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至于钦差林宗,及其党羽,罪大恶极,民愤滔天。”
“然,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本将军决定,将林宗等人暂时收押,待查清其所有罪责,搜集所有罪证之后,交由陛下发落!”
这个决定,出乎了部分人的意料。
留给陛下发落?
那不没事儿吗?
林宗那原本绝望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错愕。
萧辰此举,又是何意?
恶心陛下?
杀我,是陛下卸磨杀驴;不杀我,不足以平民愤,更将北境三州丢给萧辰。
惩罚我又担心会引起我这个功臣的不满。
林宗被押回驿馆,彻底垮了。
他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乃至身家性命,都己捏在了萧辰手中。
北境其他州县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士绅豪强,听闻临渊城公审之事,无不胆寒。
萧辰不仅手握兵权,能轻易调动民心。
更能公然抗击朝廷钦差!
与他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
临渊城内,萧辰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军民一心,众志成城。
消息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丞相府内,王胥听完密探的汇报,脸色铁青,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萧辰!竖子狂妄!竟敢如此折辱朝廷命官!”
兵部尚书刘承志在一旁,也是又惊又怒。
“王相,这萧辰分明是想借林宗之事,立威于天下!此子不除,必成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