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城的消息,裹挟着边关的沙尘与血腥味,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冲进了京城。
奏报上,将御史大夫林宗的遭遇描绘得触目惊心。
囚车游街,万民唾骂,钦差的颜面被萧辰狠狠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字里行间,无不控诉着萧辰的嚣张跋扈,以及他对皇权的公然藐视。
当然,这奏报自然不是林宗所写,现在林宗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临渊。
也不是萧辰李默所为,他们还想多拖延一会儿时间,等等土豆的培育结果。
金銮殿内。
早朝的钟声尚未散尽,丞相王胥己手持那份墨迹未干的奏报,自百官队列中走出。
他身形微躬。
“陛下!临渊逆贼萧辰,竟敢如此折辱朝廷命官,公审钦差!此乃谋反之举,昭然若揭!”
王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臣恳请陛下,立刻调集京畿大营精锐,并传令周边各路藩王,合兵一处,以雷霆万钧之势,剿灭此獠,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他话音刚落,兵部尚书刘承志便迫不及待地抢出班列。
刘承志涨红了脸,唾沫横飞:“王相所言极是!陛下,萧辰此贼,狼子野心,罪不容诛!臣附议!请陛下即刻发兵!”
他身后,那些同党以及平日里惯于跟风的官员,也纷纷跪倒,声浪震天。
“请陛下发兵讨贼!”
“萧贼不死,国无宁日!”
“臣等愿为陛下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喊杀之声此起彼伏,仿佛众正盈朝。
龙椅之上,赵乾听着下方群臣激愤的言语,皱起了眉头,随而转为害怕。
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结巴。
“不…不妥,不妥,众…众爱卿息怒。”
赵乾抬起手,虚虚地向下按了按。
“萧辰他……他虽然跋扈了些,可……可林爱卿如今还在他手中啊。”
语气焦急,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
“若我们贸然发兵,万一……万一萧辰狗急跳墙,伤了林爱卿性命,那可如何是好?林爱卿乃国之重臣,朕……朕于心不忍啊!”
王胥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他向前一步,语气依旧坚定,却也带着一丝对这皇帝“懦弱”的无奈。
“陛下!为江山社稷,为我大炎万世基业,区区一个林宗,何足道哉!”
王胥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大殿中掷地有声。
“若不及时扑灭此獠嚣张气焰,恐天下宵小纷纷效仿,届时西境烽烟,悔之晚矣!请陛下三思!”
言辞很是激烈,大有不灭萧辰此獠誓不罢休之意。
赵乾却连连摆手,脸上的为难之色更浓。
“不可,不可!林爱卿忠心为国,乃三朝元老,朕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险境,弃之不顾?”
他蹙起眉头,竭力思索着两全之策。
“况且,这发兵打仗,粮草军饷,军械辎重,哪一样不要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前些时日南边又遭了水患,赈灾的银子还没着落呢。”
赵乾掰着手指,一笔一笔地算着账,脸上满是肉痛。
“这北境再起刀兵,那得花多少钱粮啊?百姓何辜?朕……朕心甚忧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空虚的国库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殿下众臣,尤其是王胥和刘承志,看着龙椅上那副“抠门小气”模样的皇帝,心中皆是一阵无名火起。
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国家危难之际,不想着如何平叛,却只惦记着他那点内帑私财!
王胥强压下心中的鄙夷和不耐,正要再次开口,却听龙椅上的赵乾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哎,有了!”
赵乾一拍龙椅扶手。
“众爱卿,依朕看,不如……我们再派个使者去临渊城,跟那萧辰好好谈谈。”
“看能不能让他主动把林爱卿放了。他自己若是肯体面,朕也好给他个体面嘛。”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派使者去谈?
跟一个刚刚把钦差游街示众的反贼去谈?
还要给他体面?
不是,又来一次?
送人头?
还是看着萧辰瞌睡来了送枕头?
这……这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少官员面面相觑,想笑,却又不敢。
王胥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会提出如此“异想天开”的法子。
这哪里是体面,这分明是朝廷自己把脸伸过去让人打!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我们才刚派了林大人过去,就入了虎口,这再派人过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这皇帝怎会如此糊涂!
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飙升的血压,出言劝谏。
“害,多大点事儿嘛,阵前还不斩来使呢!这不,林爱卿现在不还保着命嘛,说明那萧辰也是想谈一谈的啊!”
龙椅上的赵乾丢下一句话,兴致勃勃地开始琢磨起使者的人选了。
“嗯……派谁去好呢?”
赵乾的目光在殿下群臣身上扫来扫去。
被她目光扫过的官员,无不垂下头,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这种恶心人还有几率送命的差事,谁去谁倒霉。
最终,赵乾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躲在一旁等待侍奉的身影上。
那是曾经出使过临渊,被萧辰吓破了胆,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的太监王瑾。
“王瑾。”
赵乾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如同催命的魔咒,让王瑾浑身一颤。
“你曾去过临渊,对那萧辰也算熟悉。朕看,便由你,再辛苦一趟吧。”
赵乾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体恤。
“替朕去问问那萧辰,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了林爱卿,才肯……嗯,息事宁人。”
王瑾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瘫跪在地。
仿佛己经看到了萧辰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看着如泥的王瑾,心中百感交集。
王胥和刘承志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难以察觉的轻蔑。
这皇帝,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但事己至此,他们也不好再强行要求出兵。
他们若再咄咄逼人,倒显得不近人情,甚至有胁迫君上之嫌了。
暂且静观其变。
或许,让王瑾这个废物再去探探萧辰的虚实,也并非全无益处。
龙椅上的赵乾,看着下方百官各异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无人察觉。
这出戏,才刚刚开始呢。
他轻轻敲了敲扶手。
“王瑾啊,你且起来回话。此事,就这么定了。”
退下了殿,赵乾捏着曹淳递上来的密信,看着上面林宗焦急的字迹,心里感叹了句:
林爱卿啊,姑且再受受委屈吧,萧辰现在还除不得。
“曹淳啊,我和师傅的意思你应该明白,这鬼手是个什么情况?”
曹淳拱了拱手:“回陛下,鬼手这人心有些野了,他死不足惜!也是属下管教不严,下去定当加强管教,不会误了陛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