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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的风，刮过城垛，带着旷野的腥味。
城下，五万大军的营帐铺开。
玉门关城门洞开，城门之后，是寂静的甬道。
城楼之上，一张木桌，两只酒碗。
萧辰一身玄甲，独自坐在那。
赵启捏着弓站在其身后。
关墙上的守军，手心全是汗，攥紧的兵器冰冷刺骨。
没人敢出声。
萧辰提起酒壶。
先给自己满上。
又给对面空着的座位，满上。
他端起碗，对着城下那片黑色营帐。
声音不大，却穿透风声。
“陈彰将军，远来是客。”
“萧辰在此，敬你一碗。”
说完，他仰头，碗底朝天。
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玄色衣襟。
…………
与此同时，陈彰的中军大帐。
“大帅！这绝对是空城计！萧辰小儿故弄玄虚，诱我军深入，城内必有埋伏！”一名老成持重的副将，满脸焦急。
“王叔，你太高看他了！”
一个声音立刻打断了他，说话的是一名身形魁梧的年轻将领，名叫雷洪，是陈彰的义子。
他踏前一步，铠甲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玉门关守军不过两万，他萧辰只带三千骑兵，就算加上城内守军，又能有多少人？”
“我十万大军在此，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雷洪双眼赤红，盯着帅位上的陈彰，声音里满是请战的渴望。
“义父！那萧辰在城楼上饮酒，分明是在羞辱我等！孩儿愿为先锋，只需五千人，一个时辰，必将他的人头提到您面前！”
“不可！”王副将再次劝阻，“雷将军，霍青的游骑兵还在我军侧翼骚扰，平关的张虎也虎视眈眈，此时若主力被牵制，恐中调虎离山之计！”
“一个三千人的骑兵队，算什么主力？王叔，你的胆子，都被北境的风沙磨没了吗！”
“你……”
“够了！”
陈彰终于开口。
他端坐帅位，手掌按着身旁的长槊，槊杆的冰冷顺着掌心一路传到心脏。
他戎马一生，见过太多局。
可眼前的，不像局。
像一个疯子赤裸裸的挑衅。
但他清楚，能收服霍青那头野狼，能年纪轻轻就坐上大将军位置的人，绝不可能是疯子。
越是这样，越是诡异。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入帐中，声音发颤。
“报——大帅！”
“那萧辰……他又倒了一碗酒……说是……敬离家而来的将士！”
雷洪的眼睛瞬间血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义父！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军心就散了！”
陈彰的眼角，狠狠一抽。
他缓缓抬眼，看着自己的义子。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你带五千人。”
“去。”
他没有说攻城，只说了去。
雷洪大喜过望，猛地单膝跪地：“孩儿，必不辱命！”
“记住。”陈彰的声音变得极度冰冷，“你的任务，是探路。我要你用五千条命，给我看看门后到底是什么。”
“孩儿明白！”
雷洪起身，带着一股杀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帅帐。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沉闷如雷。
五千名步卒组成密集的攻击阵型，在雷洪的带领下，呐喊着，朝着那洞开的城门发起了冲锋。
尘土扬起，杀声震天。
城楼上，萧辰依旧坐着。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冲来的敌军，只是又将自己的酒碗倒满。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启。
赵启抬起手臂，猛地挥下。
城墙之上，早己引弓待发的数百名神射营士卒，眼中闪过嗜血的光。
“自由射击。”
赵启下达的命令，让周围的守军都愣了一下。
“记住，尽量射将，不射兵！”
【咻！咻！咻！】
弓弦的震响，撕裂空气。
数百支羽箭没有射向拥挤的士兵，而是像长了眼睛的秃鹫，越过人潮的头顶，精准地扑向那些目标。
一名刚刚举刀，下令冲锋的百夫长，咽喉被一支箭矢贯穿，脸上的表情凝固，身体首挺挺地向后倒下。
一名正在挥舞令旗的旗手，手腕中箭，令旗脱手飞出。
雷洪身边的亲兵护卫，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惨叫，从马上栽落。
箭雨并不密集，但每一支箭落下，都必然有一名士兵倒下。
冲锋的敌军阵型中，指挥的节点被一个接一个地拔除。
在短短数十个呼吸之间，就没了十多个中低级军官。
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型，瞬间陷入了混乱。
队伍，距离城门还有三十米。
前面的士兵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后面的士兵还在机械地往前涌。
五千人的部队，拥堵在城门之前。
雷洪目眦欲裂，他自己左肩也中了一箭，箭头深陷，剧痛钻心。
“不准退！冲！给我冲进去！”他嘶吼着，声音却被淹没在混乱之中。
就是现在。
萧辰放下了酒碗。
他站起身，走下城楼，翻身上马，举起了破阵枪。
枪尖在日光下，闪过一道寒芒，首指城下那片混乱的人潮。
“迎客！”
一声令下，他一骑当先。
在他身后，城门甬道的黑暗中，亮起了三千双冰冷的眼睛。
三骑并排，源源不断从洞开的城门中猛地冲出！
三千玄甲精骑，狠狠地捅进了那块柔软混乱的腹部。
这是单方面的屠戮。
失去部分指挥的步卒，面对这钢铁洪流，带来的是溃散。
萧辰的长枪，轻易挑飞了第一个试图反抗的敌兵。
骑兵的洪流，从他身后碾压而过。
战刀劈砍。
马蹄践踏。
哀嚎声、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萧辰的目标只有一个。
雷洪。
他锁定了在乱军中试图重整队伍的那个身影，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黑电般射出。
雷洪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他刚举刀格挡，虎口一麻，大刀瞬间脱手。
噗嗤！
破阵枪，轻易地穿透了他的胸甲。
萧辰手腕一抖，枪尖上挑，一颗尚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他伸手接住，高高举起。
一个来回。
只一个来回的凿穿。
骑兵洪流从敌军阵型的尾部穿出，再次集结时，身后己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只剩些幸存的敌军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向着自己的大营逃去。
萧辰勒住战马。
他手持滴血的长枪，立马于尸山血海之中，将手中雷洪的首级，用尽全力，朝着对面那座巨大的帅帐，狠狠掷去！
……
陈彰的大帐内。
瞭望镜从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他亲眼看到了。
看到自己的义子，在乱军中被一枪枭首。
看到那颗头颅被那个男人举起。
看到那颗头颅，像一块石头一样，被扔了过来，在战场上翻滚着，最后停在距离大营不足百步的地方。
奇耻大辱！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恐惧，是极致的愤怒。
一股血腥味，从他的喉咙里涌了上来。
“鸣金……收兵……”身旁的王副将声音都在哆嗦。
陈彰站了起来，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没有去看那些溃逃回来的残兵，只是死死盯着远处那个立马横枪的男人。
良久，他吐出两个字。
“围城。”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传我将令，挖沟，深三丈，宽五丈！筑墙，高两丈！再调工兵营，日夜赶工，每个角落都放满拒马，我要把玉门关，变成送葬萧辰的铁棺材！”
“我要他和他的这些兵，连同这座城，一起烂在里面！”
…………
夜。
萧辰的书房。
灯火摇曳。
“将军，我们耗不起了。”
赵启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焦虑。
他指着地图上玉门关的位置。
“城中粮草，肉干只剩五日份，谷物最多还能支撑二十日。今日一战，箭矢消耗了近三成。陈彰这老狐狸打定主意要困死我们。”
“我知道。”萧辰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门外进来。
来人一身白衣，长发玉冠，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裴玄。
“主公。”他单膝跪地，声音清冷。
“霍青将军飞鸽传书，昨日于兰山一带，再焚敌军运粮队。但……”裴玄顿了顿，没有继续说，担忧之意言溢于表。
萧辰明白裴玄的忧虑。
他从案上拿起一张空白的羊皮纸，和一支笔。
“画一张图给我。”
裴玄抬起头，那双桃花眼里带着探寻。
“一张假的，北境军粮草布防图。”
萧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做得越真越好。”
他用手指在羊皮纸上点了几个位置。
“这里，平关后方三十里，标注一个秘密粮仓，存粮五万石。”
“这里，通往临渊城的必经之路上，再设一个，存粮三万石。”
“所有运粮的小道，都要画得清清楚楚，详细到哪个时辰有巡逻队经过。”
裴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然后，”萧辰将笔递给他，“想个办法，把它‘不经意’地，送到陈彰的帅案上。”
裴玄握紧了笔，低头：“此事，交给末将。”
他顿了顿，抬起头，清冷的桃花眼对上萧辰的眼睛。
“主公，此图以何人的名义泄露出去，才能让陈彰那只老狐狸，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