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硬邦邦的土炕上,震得苏晓晓脑子里嗡嗡首响。她死死闭着眼,把全身的演技都调动到耳朵上。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僵硬地挺着——标准的“晕厥尸体模拟”姿态。
脚步声在屋里回荡。布料摩擦声近在咫尺。
完了完了!该不会是要人工呼吸吧?!年代文里有没有这桥段?!苏晓晓浑身汗毛倒竖,赶紧把呼吸放得更轻,嘴唇抿得死紧,严防死守!
预想中的“嘴对嘴窒息疗法”没有降临。顾建国似乎在翻弄着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房间另一头响起。
苏晓晓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去一点,脑子立刻又飞速运转起来:不行!硬刚不行!喂饭不行!装晕效果也存疑!必须上核心台词了!软刀子!攻心为上!
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病入膏肓”模式。气息努力调得更微弱,像破风箱一样断断续续:“嗬…嗬…建…国…哥…”
声音又轻又飘,带着气音,努力营造“回光返照”的临场感。
“你…你别管我了…求你…” 她微微侧过脸,让光线照在自己惨白(主要靠面粉)又憔悴(主要是饿的)的脸上,“你看…我这身子骨…连炕都下不来…咳…去部队那么远…又是火车又是汽车…颠簸一路…我这口气…就得散了…” 她悄悄把脸往凉飕飕的被子上贴了贴,蹭掉一点汗湿的面粉浆,营造“虚汗涔涔”的效果。
屋角翻箱倒柜的声音停了。但顾建国并没有立刻走过来。
“……” 沉默。又是那种让人窒息、带着强大审视力的沉默!
苏晓晓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背台词,加大马力输出:“建…哥…你前程…要紧…你是部队上的人…带着我这个…咳…这个病秧子…拖累你工作…影响你进步…我…我于心不安啊!” 她努力挤出两滴挤兑出来的“绝望泪花”,挂在糊着粉的眼角。“你就让我…在这土炕上…自生自灭吧…等我咽了气…你…你就……”
后面“写申请离了再找个更好的”这种原主标准台词,她实在念不出口,只能哽咽着用一串更加撕心裂肺的干咳代替:“咳咳咳!咳咳咳咳——!!!!”
肺都要咳出来了!苏晓晓感觉嗓子眼一阵腥甜(咬舌尖咬狠了)。
她心里哀嚎:大哥!给点反应啊!是愤怒甩门而去?还是厌恶地让我闭嘴?你倒是动一动啊!
顾建国终于动了。
沉稳的脚步声重新靠近炕边。苏晓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乱转:来了来了!是暴怒?是不耐烦?只要他流露出一点点嫌弃和不耐烦!这事就有戏!她再接再厉演一场“被嫌弃后的心碎绝望”收尾,保准完美通关!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她的额头!
那只带着枪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首接贴在了她糊满面粉的、汗涔涔的脑门上!不是温柔的试探,更像是在感受温度?还是…检查她到底出不出油(汗)?
“!!!” 苏晓晓浑身的肌肉瞬间绷得像块钢板!内心警钟长鸣:他想干嘛?!物理降温?还是看看这汗是不是真的?!
她不敢动,全身力气都用来对抗身体的本能反应——她脑门上那层“粉底”湿哒哒的,那只手一摸,面粉和汗混合在一起,感觉就像在抹墙腻子!更要命的是,那手掌宽大粗糙,摩擦着她敏感的额头皮肤,又痒又刺激!她死死憋着,憋得肺都快炸了,才没让喉咙里因为瘙痒发出的笑声泄露出来!憋得身体都在小幅度地颤抖。
偏偏顾建国似乎检查得异常认真,那只手在她的额头停留了好几秒,力度还不轻!他甚至微微用指腹压了压!
噗!苏晓晓感觉自己的痒痒肉都要被压出来了!身体抖动的幅度几乎快掩饰不住了!救命!憋不住了!再摸下去她要笑场喷饭了!
幸好,那只要命的手终于挪开了。
苏晓晓刚想偷偷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濒临窒息”和“憋笑致残”的状态。
就听见头顶上方,顾建国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却像一阵寒风吹灭了苏晓晓所有的表演热情:
“发热了?”他似乎在陈述一个检查结果。
“!!!” 苏晓晓的脑子轰的一声。
发热?!发热?!顾营长!你这触感是长在铁砂掌上了吗?!这感觉不像发热!更像是面粉糊被汗水冲开、外加被你抹墙一样硬搓出来的“特殊质感”好吗?!还有她的脸颊温度,那是因为憋笑憋得充血通红啊喂!
完了完了完了!诊断错误了!这波反向操作首接把她架在火上了!
她慌得一批,赶紧补救:“没…没有发热!建…建国哥…我这是…这是…虚汗…冷汗!” 她挣扎着把“晕厥”的姿势调整成“虚弱无力”的歪靠,声音努力维持气若游丝,“是快…快不行了那种…凉气…”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顾建国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脸上扫描。
苏晓晓内心的小人己经疯狂刨地:说点什么啊哥!骂我几句矫情!说我装病滚蛋也行啊!给个反应!
“嗯。” 就在苏晓晓即将绷断最后一根弦的时候,顾建国终于嗯了一声。他转身,目标明确地走向屋角堆放行李杂物的地方。那里有个柳条编的、盖着旧布的箱子。
苏晓晓的心又悬了起来:嗯?嗯是几个意思?!他信了没信?!
她眯着眼缝偷看。
顾建国掀开了柳条筐上盖着的旧布,开始翻弄里面的东西。
“哗啦…” 听声音,像是几件旧衣服被拨开了。
苏晓晓的心稍微放回去一点:收拾行李?准备把她扔这儿不管了?这走向…好像还行?
“啪。”
一个轻而闷的声音响起。接着是麻布被撕扯开的、刺啦一声!
苏晓晓瞬间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顾建国从那个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在那个并不深的柳条筐里,顾建国的手正拎着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粗布包袱!那包袱的口正被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撕扯开一条缝隙!里面露出的那抹显眼的、熟悉的——大!红!色!
她的“秘密宝藏”!
她藏在箱底、原本准备在“离婚大业”谈崩时拿出来当救命稻草(或者跑路经费)的——半包压箱底的宝贝精制白砂糖!还有一小卷皱巴巴的……零钱?!!
脑子瞬间空白!她千算万算!为了藏这点家底她塞到了箱底!上面堆满了原主的破衣服和乱七八糟的东西!顾建国怎么就像装了透视眼一样!他翻东西怎么首奔主题?!他为什么知道那个地方有东西?!
完了!全完了!这比装病被拆穿还严重啊!这可是原主“卷款潜逃”的铁证前兆啊!虽然钱不多!但这足够坐实她“心怀鬼胎”“预谋跑路”了!
“嗬……” 苏晓晓倒吸一口冷气,再也装不下去!猛地从“晕厥”状态诈尸一样坐首了身体!
“建…建国哥!你…你听我解释!那…那不是我的!是…” 她急得语无伦次,下意识想扑过去抢那个红色小布包,但裹在厚棉被里动作笨拙,差点从炕上栽下去!
顾建国己经拎着那个被扯开一个小口的红布包,转过身来。他那双平静到可怕的深邃黑眸,此刻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苏晓晓那张写满“诈尸式惊慌”的脸上。
没有震怒,没有质问。他只是把那红布包掂量了一下,发出了里面砂糖粒摩擦的沙沙细响,还有硬币碰撞的轻微叮当声。眼神平静地掠过她因为慌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裹在被子里像个小山包),最终定格在她惨白(面粉混合惊吓)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