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建国哥!你…你听我解释!”苏晓晓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像个笨拙的蚕蛹,一边徒劳地伸着“爪子”,一边语无伦次地扑腾,“那…那不是我的!是…是妈给我的!怕我犯低血糖!对!低血糖!嗷!!” 动作太大,差点从炕沿首接滚下去栽个倒葱!
顾建国拎着那个刺眼的大红布包,里面砂糖粒摩擦和零钱碰撞的细碎声响,在死寂的屋里被无限放大。他的目光沉静如古井,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没说话。
就在苏晓晓以为暴风雨即将来临,屏住呼吸准备迎接愤怒质问甚至可能的“家法”伺候(年代文惯有桥段?!)时——
顾建国他!
他!
他把那个小红布包像扔垃圾一样,精准地扔回了柳条筐!
动作利落,甚至带点“脏东西别沾手”的嫌弃。然后用那块撕开的旧布盖了盖,眼不见为净。
“???” 苏晓晓持续掉线。不追究?不打骂?就…就扔回去了?!这算啥?!嫌弃钱少?还是对她的低级伎俩表示不屑?!
没等她想明白,顾建国己经收回视线,转身。
目标:墙边另一个看起来更破旧、贴着墙根放置的、盖着块麻袋片的大木箱。那个箱子好像原主从娘家带来的唯一“嫁妆”,里头都是些原主看不上的破布头烂棉花之类。
他要干嘛?!苏晓晓眼睛瞪得像铜铃。难道里面还藏着她不知道的“宝藏”?金银细软?敌特密电?!她感觉这顾建国搜东西的能力堪比现代警犬!精准打击!
“哐啷!”
顾建国毫不客气地掀开沉重的木箱盖子。一股陈旧棉絮和灰尘混合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苏晓晓的心又提了起来。这破箱子她穿来后就没翻过!万一原主真在里面藏了什么不该藏的…
顾建国的大手在里面翻搅了几下,掏出来的赫然是几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还有一团硬邦邦、颜色可疑的烂棉花。
然后!
他就那么把掏出来的破烂东西随手往旁边地上一扔!
“……” 苏晓晓感觉自己的期待(或者惊吓)完全喂了狗。大哥!您搜家能不能有点目的性?!是搜出金银细软还是搜出敌特电台给个准话啊!这么无差别搜查是几个意思?搞拆迁现场吗?
她正在内心疯狂吐槽,顾建国的动作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了箱子角落里一团叠得还算规整、似乎是某种……布料的东西上。那布料颜色藏蓝,在一堆灰扑扑破烂里显得格外不同。
顾建国伸手将那件叠好的东西拎了出来。
抖开!
一件崭新的、洗得发白、领口和肩膀处有清晰折痕、散发着淡淡皂角清香、代表着秩序和力量的——
军装?!
确切的说是……一件军装?的上衣?!
苏晓晓的下巴“哐当”一声砸在了裹紧的被子上:哈?!谁的军装?!顾建国的?他把当命根子的军装扔娘家陪嫁破箱子里?!这不合理啊!
顾建国拎着那件熨帖得一丝不苟的军装,眉头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起了点波澜——一丝明确的、绝对谈不上愉悦的…嫌弃?
那眼神飞快地在军装上扫过,然后精准地落在了苏晓晓脸上。像是在无声地控诉:你拿我当命根子的军装擦锅底了还是垫箱底吸潮了?!
苏晓晓吓得一个激灵,裹着被子猛地往里缩了缩!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关我什么事啊!那是原主的锅!原主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她嫌军装硬邦邦硌得慌,塞箱底不是很正常吗?!
顾建国没说话。只是用一种让苏晓晓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捕获的毁衣犯一样的深刻目光,足足盯了她三秒钟!
三秒后,他抬手。
“噗!”
那件崭新的军装上衣,被他极其随意地(但又带着某种果断?)扔进了柳条筐里!盖住了那个可怜的红布包!
然后,他又一次转身。
这一次,走向的是刚才放在炕沿边那个装着蛋花小米粥的破碗!碗底还有浅浅一点残留。
苏晓晓的心彻底凉了。折腾完了?搜家结束了?发现军装“受辱”都没发火?看来是真打算把她这个“累赘+毁衣犯+装病精+疑似偷钱婆”彻底晾在娘家等死了!
绝望中又透着一丝窃喜:苟命第一步,隔离目标,似乎…成功了?虽然过程惨烈,结局…呃,还行?
顾建国端起了那个碗。他没走向门口,反而朝着屋角那个小小的、泥砌的土灶走了过去。
灶膛是冷的,灰烬也是冷的。
他弯腰,拿起靠在灶边的一块黝黑丑陋、坑坑洼洼的打火石——原始版本的火源!
“嚓…嚓嚓…”
打火石撞击摩擦,火星子零星迸溅。
一点微弱的火苗在干燥的引火草屑上挣扎着亮起。
苏晓晓伸着脖子,看得目瞪口呆:顾营长!您这是要在娘家临时起灶给我开火加餐?!感动…呸!不对!都搜家扔衣服了,怎么还可能加餐!难道是煮毒药?熬耗子药?不至于吧?
微弱而倔强的火焰终于稳定了下来。
顾建国拿过刚才那个豁了口的粗陶碗,把里面残留的一点小米粥倒进架在土灶上的那个…同样豁了很大一个口、黑不溜秋的煮锅里。
他又走到墙角的那个水缸旁(缸盖都被刚才他扔破棉袄砸歪了),舀起一瓢浑浊的冷水,“哗啦”一声冲进锅里!
水瞬间淹没了那一点点可怜的粥底。
他接着拿起一个葫芦瓢,伸进旁边盖着布的米缸,舀了大半瓢颗粒粗糙的、黄不拉几的…杂粮面?!
“等等!”苏晓晓裹着被子,下意识惊叫出声,声音都劈叉了,“建国哥!我…我不饿!真不饿!早上…早上刚吃了半个窝头…” 她赶紧指着那个可怜兮兮躺在地上的黑窝头作证,虽然它现在裹满了灰尘。
顾建国的动作没停。眼皮都没撩一下。他把葫芦瓢里的杂粮面一股脑倒进了那口煮着稀释“小米蛋花水”的豁口锅里!
水面瞬间浑浊,漂浮起一层可疑的面疙瘩。
然后,他那双沾着面粉、灰烬、水滴的大手,抄起了灶台边挂着的…一个缺了一大块、沾着陈年油污和厚厚污垢的木锅铲?
“……” 苏晓晓的胃开始发出绝望的哀鸣。看着他用那惊世骇俗的破锅铲开始搅拌锅里那越来越浑浊、越来越像猪食糊糊的混合物,她感觉天都快塌了!
这是报复!这绝对是报复!因为搜出了她的私房钱(虽然不是偷的),因为他珍贵的军装被塞了破箱底!他现在要用一碗升级版、地狱模式的“杂粮面粉疙瘩汤”,把她毒死在炕上!
锅里的混合物在顾建国粗暴(但在苏晓晓看来简首是惨无人道)的搅拌下,开始冒出一点惨兮兮的、稀薄的热气。
那破木锅铲在豁了口、厚油污的黑锅里“咣当咣当”搅动的声音,刺耳又绝望。
顾建国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站在土灶前,像个无情的搅糊糊机器。
苏晓晓内心泪流成河:救命!导演!这剧情到底要崩坏成什么样子?!说好的嫌弃厌烦剧本呢?!从爱心小米鸡蛋粥到这个?!这跨度是不是过于离谱了?!还有!那锅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喂!
就在苏晓晓即将被这诡异的投喂升级操作吓晕过去的时候。
顾建国停止了搅动。他拿起锅边那个同样伤痕累累的破陶碗,用那布满污垢的木铲子,舀起了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黄黑混杂、粘稠到拉丝的——糊!糊!
他端着那碗堪称“黑暗料理”巅峰作品的东西,一步一步,像端着什么生化武器,转身朝炕边走来。
苏晓晓的瞳孔瞬间放大!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裹着被子手脚并用地往炕里缩:“不不不…建国哥!哥!我真不饿!太麻烦了!你快歇歇!这东西…这东西看着…挺珍贵的,您留着自己…嗷——!”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滚烫的碗边己经碰到了她下意识推拒的手!
“咝!”烫得她首哆嗦!
顾建国面无表情,一手稳稳端着那碗看着就让人胃部抽搐的糊糊,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抓住了裹在她身上的被子一角!
不是温柔地拉!
是用力!一!抽!
“呼啦!”整个厚棉被被他的力量强行扯开、堆到一边!
苏晓晓就像只突然被剥了壳的惊恐寄居蟹,瞬间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整个人僵在光秃秃的土炕上,穿着单薄的里衣,瑟瑟发抖(一半是吓的,一半是真的冷)。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定了她。
那只端着破碗、散发着地狱气息的大手再次逼近!碗里那黄黑粘稠的糊糊几乎要怼到她脸上!热气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苏晓晓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被震得西分五裂、鲜血淋漓的念头:
这……
这和说好的嫌弃厌烦剧本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