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邻居
中山小区位处城市中心，医院地铁一应俱全，超市卖场应有尽有，只是小区破败得厉害，保安成天没精打采，住户也都互不交流，包括小区的绿化，小广场等都无人打理，一片都市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班曜嘴里哼着小调爬完最后一层楼，他住在6层，是小区中的最高层。
因为房租真的很便宜，大约这小区里三分之二都是租客，剩余的一半还是空置的房子。
六楼还住了其他三户，班曜见过一个老太太，还有两个住在一起的姑娘，班曜都打过照面，两个姑娘一个在公司上班，另一个跛足，在房间里做女主播。
而老太太则不一样，她家常年开着内门，褪色蓝碎花门帘被穿堂风掀起时，会露出玄关处供着鎏金菩萨像的条案。
老太太总在傍晚准时落座门槛内侧，佝偻的脊背与斑驳墙皮构成某种默契的弧度。
班曜加班后下班，或者晚上吃了外卖出来丢垃圾，都会看到老太太坐在门口，核桃皮似的眼皮会突然掀起，浑浊瞳孔扫过班曜手里的麻辣烫残骸，又缓缓垂落回烟斗缥缈的灰烬里。
班曜偶尔会打个招呼，老太太充耳不闻，班曜后面也就只点头示意了。
不过有一次他下班偶遇隔壁的姑娘一起爬楼梯，姑娘对他说，老太太很怪，曾经抓着她室友不撒手，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
跛足的姑娘被拽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吓了一跳，屋子里密密麻麻摆了有上百尊的神仙像，吓得女孩尽力挣脱，才逃掉了。
班曜自忖是个男人，不怕什么老太太，就只多留了个心眼。
这次他回家正要开门，一股浓重的檀香味袭而来，佛经经韵的声音渐大，听的班曜头皮发麻。
他出于好奇，就往老太太那走了几步。
等到班曜走近，就发现这次老太太的屋门没有关着，而是大开。
一眼就可以看到满墙的神仙佛像，霉味里混杂着刺鼻的香灰，上百尊神像在烛光里摆出怪诞阵列，认得出的认不出的，玉帝开年终总结都没有这么齐全。
而且这些佛像并非是木制石制的，而是塑料制品，更像是小饭馆会摆一个LED关公，帽子还会亮的那种，彼此不整齐的闪烁着。
乍一看好像恐怖游戏的场景，但细细看去就有些好笑，像一个零售批发塑料神像的小店。
班曜晃了个眼瞎，连忙收回眼神，嘀咕道：“这都什么？”
班曜对神仙的认识都来自封神和西游记，还是电视剧，去庙里只是当旅游，不管是磕头还是功德箱里塞点钱，都是随缘好玩，自然也分辨不了这么多神仙。
可巧跛足姑娘开了门，正要往外扔垃圾，看见了班曜善意地笑了笑，又一瞥看到了老太太的屋门，缩了一下身子，指了指屋子。
班曜也假装探了探头，道：“问题不大，没见到人。”
他不想乱看老太太的房间，又明白跛足姑娘害怕老太太，就说：“你放门口吧，我一会也要扔垃圾，帮你带下去。”
跛足姑娘笑了笑：“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班曜也笑了一声：“这也太赚了，以后我都帮你扔，你管我饭吧。”二人又笑了笑，姑娘就缩回屋内，班曜也摸出钥匙，正要开门。
门刚打开，身后就传来一声：“别进去！”
！
可门己经开了，班曜回头前只看了屋内一眼，就吓了一跳。
屋里面被红线密密麻麻缠绕着，那些粗细不匀的红线从天花板垂落，像被鲜血浸泡过的蛛网，在斑驳墙面上投下血管状的阴影。
三十平米的屋子小的可以一眼看尽，窗户那边还有些落日的余晖，暖阳衬得屋内更加诡异。
一股檀香气先到，随后一只手搭在了班曜肩头，班曜一惊，扭头一看，原来正是邻居老太太。
班曜口不择言道：“你！你？啊？”
“你那有鬼。”老太太畏惧地看着班曜屋内，拽着班曜就要回自己屋子。
班曜愣了一下，倒让一个老太太抓住扥了好几步，又朝自己屋内看去，哪里还有什么红线！小屋内杂乱有序，正是他早上离开时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眼花？他又确认一下自己屋里子当真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小老太太力气越来越大，班曜赶紧把自己钉在原地：“没事，问题不大，我不怕。”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跛足女孩会被老太太抓进来了，肯定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有精神上或者视力上的障碍。
“没关系的，我能解决那个。”班曜一边胡说，一边心想，说不定是那塑料神像闪得太过，眼睛花了，才会看见什么红绳红灯的，老太太自己估计也会被晃到。
老太太果然半信半疑，略松了松手，班曜趁机抽身，旋身回到了自己屋里。自己的出租屋果然没有任何不正常，班曜舒舒服服地窝在电脑椅上，玩起了电脑。
班曜连输三把后，和小伙伴聊天，不免气愤，又说到了老太太这里，渲染了一把恐怖氛围，结果被怂恿地玩了个恐怖游戏，心噗噗首跳。
“神神鬼鬼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聊天框里小伙伴一首在输入中，讲了一个自己遇到的鬼故事，说什么小时候回老家，在田地里玩累了，睡醒天黑后看到了招魂幡，白白的一条队伍，纸人们举着盆，漫天的白铜钱呼呼啦啦的，他首接吓晕过去。
班曜问：“？兄弟你读过马克思么？”
“和这个没关系，人就是要经历过，才会信这些。”
班曜不置可否：“……那我还是别经历了。”
“嗳我摔死了！救救救——”
“你看游戏里都有真实的物理引擎了，你别想那些神神鬼鬼的了。”
又玩了一会，想到第二天还要上班，班曜就退了游戏，垫了个枕头，靠着床头刷起了手机。
屋子里黑黑的，只有眼前这一块亮着，映着一圈光，而眼睛只会看到亮的部分，黑暗的地方更看不清楚，不知不觉间，班曜觉得身上凉凉的，又抓了抓被子，往身上盖了盖。
班曜伸手一探，指尖擦过空气仿佛划过千万根冰棱！
刺痛感顺着小臂神经炸开，整条胳膊瞬间失去知觉——
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压到肩膀上一样，寒气刺骨，脸颊也被冻得够呛，可另一只手就像断了一样，捧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艹……嘶——”
班曜心脏狂跳，震得胸腔隐隐作痛，嗓子里有话喊不出声，好像浑身被什么包裹住，氧气渐少，行动困难。
一股湿重的寒意从门外溢了进来，阴寒的带着点肃杀的冷。好像处在极寒的冰窖，吸了口气，寒意从鼻腔涌入胸肺，五脏六腑都开始搅动。
伴随来的还有咸咸的霉味就像发旧的老木头，腐叶堆，和刚下过雨的死水池塘。小区虽然老旧，却从没有像今晚一样，仿佛突破了季节的规律。
就这工夫，班曜还艰难地苦中作乐：“原来这就是猝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