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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的风裹着纸钱灰飘进来，落在鱼小白的纸糊手背上，像撒了把碎盐。她回头看张寡妇家的木门，门板不知何时自己合上了，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和刚才拖走张寡妇时的动静重叠。
口袋里的卷宗发烫，烫得她不得不掏出来。关于那个拿锤子的男人的页面上，照片正在慢慢融化，墨水流下来，在地址旁汇成三个字：“在井里。”
城西老巷尽头确实有口老井，井沿爬满青苔，旁边堆着些废弃的砖，砖缝里插着支没烧完的香，香灰落在井水里，漾开细小的圈。
鱼小白站在井边往下看，井水黑得像墨，映出她的脸——纸浆质感的皮肤下，青灰色血管更清晰了，眼白开始泛出淡淡的红，和张寡妇最后看她时的眼神越来越像。
“他藏在第三块砖后面。”小孩的声音突然在井里响起，带着水的湿冷。
鱼小白搬开第三块砖，后面露出个布包，裹得很紧，渗着暗红色的污渍。打开一看，是件沾血的衬衫，胸口处有个破洞，形状和锤子的锤头吻合。
卷宗在这时自动翻开，新的字迹浮现在男人的照片上：“他杀了张寡妇的爹妈，推井里了。”
井水突然开始冒泡，黑水里浮起些零碎的东西：半副老花镜，是张寡妇爹的；只银镯子，是张寡妇妈的；还有颗牙齿，带着点假牙的塑料味。
“下去看看呀。”井里的声音带着诱惑，“他在等你呢。”
鱼小白的影子落在井水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往水下拽。她低头，看见水里伸出无数只手，青灰色的，指甲缝里嵌着泥，其中一只有颗红痣，正死死攥着她的手腕。
是张寡妇儿子的手。
她被拽得往前踉跄了一步，鼻尖几乎碰到水面。水里映出的不再是她的脸，是那个拿锤子的男人，正对着她笑，嘴角淌着黑血。
“替身，也能当刀使。”男人的声音从水里钻出来，混着气泡破裂的声，“你帮我杀了那个小杂种，我就告诉你解咒的法子。”
卷宗突然“啪”地合上，拍在井沿上。封皮裂开，露出里面夹着的东西——是张纸条，张寡妇的字迹，写着：“井里有怨，怨会缠人，别信他。”
井水猛地翻涌起来，男人的脸在水里扭曲，发出愤怒的咆哮。那些伸出的手突然调转方向，开始撕扯水里的影子，黑血混着碎肉浮上来，像被搅烂的纸人。
鱼小白被那只带红痣的手拽着，往井边又靠了靠。她看见井壁上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是小孩的笔迹：“他怕剪刀。”
她摸出那把锈剪刀，不是往下刺，是对着自己的影子。纸糊的指尖握着剪刀，划向水里那个和她重叠的影子——
“啊——！”
水里的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影子被剪刀划开道口子，黑血从口子里涌出来，染红了半井水。那些撕扯他的手突然松开，一起指向井口，像是在催促。
鱼小白收回剪刀，影子里的口子慢慢愈合，只留下道淡淡的痕，像纸被撕开又粘好。
井水里的黑血渐渐沉淀，露出底下的东西：男人的尸体，胸口插着把锤子，锤头还沾着碎骨。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里映出个小小的人影，穿红衣，是太奶奶。
太奶奶的影子在水里朝她点了点头，随即消失了。
那只带红痣的手松开了她的手腕，慢慢沉回水里。临走前，鱼小白看见手背上的红痣掉了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变成颗小小的朱砂点，擦不掉了。
卷宗自己翻开，男人的照片上多了个红色的叉。下一页的地址旁，新添了行小孩的字迹：“谢啦，下次给你带糖吃。”
巷口的阳光亮了些，鱼小白转身离开时，听见井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颗石头被扔下去。回头看时，井水己经恢复了平静，只有那支没烧完的香，还在砖缝里明明灭灭。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纸糊的皮肤下，那道被剪刀划开的痕正在变淡，里面的草芯却多了些暗红的点，像溅进去的血。
口袋里的卷宗又翻过一页，新的地址旁写着：“怨债偿清，该去收新的了。”
远处传来卖糖人的吆喝声，甜腻的味道飘过来，混着点纸灰味。鱼小白摸了摸手背上的朱砂点，突然觉得指尖有点痒，像有颗糖正在慢慢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