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人的吆喝声越来越近,甜腻的焦糖味裹着纸灰味钻进鼻腔。鱼小白站在巷口回头,张寡妇家的木门己经变得和周围的老房子一样斑驳,门楣上不知何时多了块褪色的木牌,写着“鱼记分铺”,字迹和她铺子里的招牌如出一辙。
手背上的朱砂点在发烫,像颗小小的火种。鱼小白低头,看见那点红正在慢慢扩散,顺着血管的纹路爬向手腕,和之前缠在她腕上的引魂幡碎片留下的勒痕重合。
卷宗从口袋里滑出来,落在卖糖人的担子前。卖糖人的老头抬起头,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却嵌着点黑灰——和井水里浮着的那些一模一样。
“姑娘,要个糖人?”老头的声音沙沙的,像纸页摩擦,“看你面善,像我那早逝的闺女。”
他手里的糖勺在青石板上勾出个小孩的形状,动作熟练得诡异。鱼小白盯着那糖人,发现它的手背上有颗红点,用红糖点的,和张寡妇儿子手背上的红痣位置分毫不差。
卷宗在这时自动翻开,卖糖人老头的照片贴在新的一页,旁边写着:“欠命一条,用糖偿。”
“尝尝?”老头递过糖人,指尖触到鱼小白的手,冰凉的,像井沿的青苔,“我那闺女,当年就爱吃这个,可惜啊……”
他的话没说完,巷口突然刮过阵阴风,吹得糖人歪了头,断成两截。断口处流出的不是糖浆,是暗红色的液体,滴在青石板上,像掉在地上的血珠。
老头的笑僵在脸上,眼角的黑灰开始往下掉:“你是不是知道了?”
鱼小白的目光落在他担子底下,那里露出半只小孩的鞋,和张寡妇儿子穿的那双同款,鞋尖沾着的泥,和井边的泥土颜色一致。
卷宗的纸页突然剧烈晃动,照片上老头的脸开始扭曲,露出底下藏着的另一张脸——是那个拿锤子的男人,正对着她狞笑。
“他就是那个男人。”小孩的声音突然在糖人碎片里响起,带着融化的糖浆味,“他杀了我,换了张脸,还想骗你。”
卖糖人的担子突然翻倒,糖罐摔在地上,碎玻璃里滚出些东西:半块带血的衣角,和老头穿的衣服布料一样;颗牙齿,和井水里那颗假牙的塑料味重合;还有张被糖水泡烂的照片,上面是老头和拿锤子的男人站在一起,笑得露出两排黄牙。
老头尖叫着去捡照片,却在触到照片的瞬间定住——他的手正在变成青灰色,指甲缝里渗出黑泥,和井里那些手一模一样。
“你也该下去了。”鱼小白开口,声音里的纸浆味更重了,她举起那把锈剪刀,不是对着老头,是对着地上的糖人碎片。
剪刀落下,碎片里突然冒出团黑烟,裹住老头往井的方向拖。老头的尖叫混着糖浆燃烧的焦味,在巷子里回荡,最后变成重物落水的“扑通”声。
井的方向传来气泡破裂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水下咀嚼。
鱼小白收起剪刀,卷宗自动合上,封皮上“张寡妇”三个字正在慢慢褪色,被新的字迹覆盖。手背上的朱砂点不再发烫,变成了颗淡淡的红痣,和普通人的痣没什么两样。
卖糖人的担子还躺在地上,碎玻璃里的暗红色液体己经凝固,变成了干硬的红糖块。
巷口的阳光终于变得温暖,照在青石板上,映出鱼小白的影子——影子的手里,正举着个糖人,手背上有颗清晰的红痣。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指甲缝里,沾着点红糖渣,甜得发腥。
卷宗在口袋里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催促。鱼小白知道,下一个地址,己经印在新的纸页上了。
远处,太奶奶的红衣身影在巷口闪了一下,随即消失。这次,她的手里好像拿着个糖人,正慢慢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