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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曦蹲在鸡舍边上，看着那小姑娘忙活。
“小花！别抢小黄的食儿！”少女叉着腰，对着一只神气活现的花母鸡嚷嚷。她裤腿上沾着泥点，袖子挽得老高，正把拌好的谷糠均匀撒开。一群鸡咕咕叫着围着她打转。
云曦，就是混在鸡群里那只看起来有点蔫儿、羽毛颜色格外杂的公鸡——或者说，曾经是只公鸡。现在他是个人形，只是法力没恢复完全，缩在这小院里，假装是少女捡回来的“病弱小公鸡”。
“喂，小杂毛，”少女忙完了，一屁股坐在云曦旁边的石头上，毫不见外地拍拍他肩膀，“今天精神头看着好点没？”她压根不知道他名字，就看他羽毛颜色杂，随口叫。
云曦嘴角抽了抽。“小杂毛”？他堂堂……算了，虎落平阳。“好多了。”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我就说嘛，多晒晒太阳准没错！”少女得意地扬起下巴，随手从怀里掏出个热乎乎的煮鸡蛋塞给他，“喏，给你的，补补。”
云曦看着手里温热的鸡蛋，再看看少女被太阳晒得微红、汗津津却笑得毫无阴霾的脸。他几百年来吃的是琼浆玉液，现在……嗯，农家土鸡蛋，味道居然不赖。他默默剥壳。
少女也不管他，自顾自说着：“今天小花下了俩蛋呢！厉害吧？回头给你蒸个嫩嫩的鸡蛋羹。对了，你看到那只总爱飞上屋顶的大芦花没？刚才差点被老鹰叼走，吓死我了！还好我扔石头准，把它吓跑了……”
云曦听着她絮絮叨叨的鸡毛蒜皮，从哪只鸡爱打架，到后山哪片草虫子多，再到担心过几天的雨会不会淋湿鸡舍。他偶尔“嗯”一声，大部分时间沉默，眼神却不由自主跟着她转。这日子，跟他以前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岁月比起来，简首是泥巴地。但奇怪，这泥巴地……挺暖和的。
一天傍晚，少女急匆匆跑回来，眼圈红红的：“坏了坏了！小杂毛！大黄、小黑它们好几只跑后山那片林子里去了！天快黑了，那边有黄皮子！我喊都喊不回来！”
云曦眉头一皱。那片林子他知道，确实有成了点气候的精怪。
少女抄起根棍子就要往外冲。云曦一把拉住她胳膊：“天黑了，危险，我去。”
“你去？”少女一愣，看着他依旧有点苍白（装的）的脸，“你行吗？别被黄皮子叼走了！”
云曦没解释，只说了句：“你看好剩下的鸡。”转身就融入了暮色。
少女急得在院门口首跺脚，抱着剩下的几只鸡念叨：“你们说小杂毛能行吗？他那么瘦……”
没过多久，林子里传来几声惊慌的鸡叫，接着是某种野兽尖利的嘶鸣，然后……就安静了。少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忍不住要冲进去时，云曦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他走得有点慢，手里没棍子，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在他身后，几只走丢的鸡，包括那只神气的大芦花，都老老实实、毫发无损地跟着他回来了，排着队似的。
“呀！”少女惊喜地冲过去，挨个摸摸她的宝贝鸡，“都回来了！太好了！”她激动地看向云曦，“小杂毛！你怎么办到的？它们平时可没这么听话！”
云曦拍了拍衣角沾上的一点草屑，轻描淡写：“大概……我长得比较有说服力？”他总不能说，稍微泄露了一丝凤凰血脉的气息，就把那几只不成气候的黄皮子精和这群笨鸡都镇住了吧？
少女才不信，只当是运气好，乐呵呵地把鸡赶回舍里，嘴里还夸着：“行啊小杂毛，没白吃我家鸡蛋！明天给你加餐！双份蛋羹！”
云曦看着她在暮色中忙碌的背影，又看看鸡舍里那群对他莫名敬畏、缩着脖子的鸡。他抬头望了望天边最后一丝霞光。回天宫？好像……也没那么着急了。至少，等他把这“病弱小公鸡”的角色再装几天，把欠她的鸡蛋羹吃够本再说。嗯，这人间烟火气，混着鸡粪味，好像……也挺上头。他悄悄弯了下嘴角。
（压低嗓子，一副漫不经心又有点别扭的腔调）
“喂，你成天抱着那筐鸡蛋傻乐什么？……琼浆玉液？呵，早喝腻了。你这土鸡蛋……嗯，勉强能入口。”
（停顿，远处传来鸡叫）
“啧，那群傻鸡又炸窝了？别拎棍子，我去……咳，看在你蛋羹份上。”
（声音渐低，像自言自语）
“霞光还没看够……再待几天。放心，吃回本之前，本……我赖定了。这烟火气，怪上头的。”
说是养伤，其实是躲在这小院当“病弱小公鸡”。那姑娘傻乎乎的，裤腿沾泥，袖子撸老高，成天跟鸡唠嗑。她管我叫“小杂毛”，还塞煮鸡蛋——本座啃了几百年仙果，头回觉得土鸡蛋真香。
她总念叨鸡：小花下蛋凶，大芦花爱飞屋顶，后山虫子肥……吵得很。可那天她红着眼冲回来喊“鸡丢了！有黄皮子！”，抄棍子就要拼命。啧，麻烦。
本座溜达进林子，稍微露点味儿，黄皮子窜得比鸡快。那群傻鸡排着队跟我回院，她眼睛瞪得溜圆：“小杂毛！你咋办到的？”
……能咋办？总不能说凤凰血脉镇场子吧。
“蛋羹份上。”我拍掉草屑。
霞光铺了满院。她忙着数鸡，咕哝着“明天双份蛋羹”。我蹲回老地方。回天上？急啥。这烟火气混着鸡粪味——
啧，挺上头。赖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