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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红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林诚正低头整理桌上的文件。投影仪蓝光映在他镜片上，投出“海外并购案审计进度”的PPT——那是他今早让周婷连夜整理的，上面用红笔圈着“离岸公司估值虚高300%”的批注。
“林总监，陈董让你赶紧坐。”助理小吴探进头，额角挂着细汗，“董事们都到齐了，就等你。”
林诚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整。他把文件塞进皮质公文包，起身时瞥见苏明慧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壳——那是他上周送她的《劳动法》修订版书签，此刻正微微发烫。
会议室里飘着雪茄的味道。主位上的陈志远穿着深灰西装，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左边坐着赵宏宇，右边是分管财务的副董事长王建业，其余七位董事散坐在长条桌两侧，有人翻着报表，有人低头玩手机，显然没把这场临时董事会当回事。
“人都到齐了，开会。”陈志远敲了敲面前的檀木镇纸，“今天议题就一个：关于上市工作组暂停海外并购审计的申请。”他抬眼扫过全场，“林总监，你说。”
林诚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拉出椅子坐下。他能感觉到背后几道目光刺过来——王建业的侄子在海外并购案里拿了中介费，李董事的女儿嫁给了吴德利的表弟，这些人早被陈志远喂饱了。
“陈董，我反对暂停审计。”林诚的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油锅里，“根据《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管理办法》第22条，涉及境外资产的交易，必须完成财务核查并披露关联交易情况。现在离预审只有两周，这时候停审……”
“法律条文谁不会背？”赵宏宇突然插话，手指重重敲着桌面，“林总监，你当这是律所开庭？我们是企业，要讲效率！”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的纹身——那是只衔着金币的鹰，“海外并购是陈董亲自谈的，能给公司带来30%的营收增长。你非要卡着审计，是想让上市黄？”
“赵总，我卡的是风险。”林诚从公文包里抽出个U盘，“这是我让审计组刚调出来的华晟科技银行流水。过去三年，他们向‘远洋资本’支付了1.2亿‘技术服务费’，而‘远洋资本’的实控人是吴德利。”他把U盘插进投影仪，屏幕上跳出一串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更巧的是，吴德利的德利置业，去年刚以2亿价格收购了我们的原材料供应商恒力化工。”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王建业推了推眼镜：“这……这算关联交易吗？”
“算。”林诚调出另一份文件，“根据《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第48条，实际控制人及其关联方与公司发生的交易，无论金额大小都必须披露。如果隐瞒……”他顿了顿，“证监会可以责令改正，罚款50万到500万；情节严重的，首接责任人还要市场禁入。”
陈志远的指节在桌下捏得发白。他原本以为林诚不过是个会背法条的书呆子，没想到这小子能把法规抠得这么细。他扫了眼手表，压低声音：“老林，上市是天成生死攸关的事。你要是非要把事情闹大，我不拦你，但后果自负。”
“陈董，我不是在闹。”林诚打开手机，播放一段录音——是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赵总，我真的不敢改系统数据……您上次让人砸我老家房子的事，我老婆到现在都不敢回老家……”
“啪！”赵宏宇的茶杯砸在桌上，茶水溅湿了林诚的袖口。他指着林诚的鼻子骂：“你他妈偷录我下属说话！这是违法！”
“违法的是让下属改系统数据的人。”林诚抽出纸巾擦袖子，动作从容得像是在擦桌子，“根据《刑法》第253条，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最高判七年。赵总，要不我帮你问问律师？”
陈志远的脸沉得能滴出水。他敲了敲桌子：“都安静！老林，我给你三天时间，让审计组把‘技术问题’解决了。否则……”他没说完，目光扫过王建业，“建业，你说两句。”
王建业擦了擦额头的汗：“陈董说得对，上市要紧。林总监，要不……缓缓？”
“缓不了。”林诚突然站起来，公文包带在手里绷得笔首，“今天要么继续审计，要么我带着证据去证监会。顺便告诉各位，我己经把海外并购的资料备份给了郑天宇局长。”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李董事偷偷摸出手机发消息，张董事低头翻着《证券法》，连最沉默的独立董事陈教授都推了推眼镜：“小林说得对，信息披露是上市公司的底线。”
陈志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没想到林诚敢把底牌亮到明面上——郑天宇是他的大学同学，当年靠他帮忙才当上处长。要是林诚真把材料递过去……
“散会。”陈志远猛地站起身，西装下摆扫得椅子刺耳作响，“老林，你跟我来办公室。”
林诚跟着陈志远走进办公室时，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陈志远关上门，转身时脸上没了刚才的狠劲，倒像个被家长抓包的孩子：“小林，我也是为了公司。你知道华晟科技背后是谁吗？”
“吴德利。”林诚靠在门框上，“还有您侄子陈默，他在华晟当财务总监，去年刚在瑞士买了别墅。”
陈志远的瞳孔骤缩。他没想到林诚连陈默的事都知道——那是他藏在最深处的关系网。
“你到底想要什么？”陈志远的声音软下来，“钱？职位？我给你。”
“我想要天成合规上市。”林诚从口袋里掏出份文件，“这是我重新做的员工持股计划，明确了‘股价低于发行价可回购’条款，还加了第三方托管。另外，关于海外并购，我建议引入独立财务顾问，把交易细节晒在阳光下。”
陈志远盯着文件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行，算你狠。”他把文件扔在桌上，“但记住，别逼我。”
林诚转身要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明慧发来的消息：“审计组在‘远洋资本’的离岸账户里，查到了吴德利妻子的签名——她才是实际控制人。”
他捏了捏手机，回头对陈志远说：“陈董，还有件事。明天上午十点，证监会稽查总队的人会来查财务部。他们带了搜查令。”
门“砰”地关上时，陈志远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十几片。赵宏宇冲进来，脸上挂着血——他刚才砸茶杯时划破了手：“陈董，林诚这小子……”
“闭嘴！”陈志远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墙，“去查！给我查他最近接触了谁！我就不信，他能翻得了天！”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林诚站在走廊里，摸出苏明慧的消息，嘴角勾起一丝笑。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