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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诚捏着周婷打印的股权架构图，指节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图上“天成控股”的股东名单里，“远洋资本”以15%的持股比例排在第三位——这是上周苏明慧通过法院调查令，从陈志远妻子和儿子名下公司股权溯源得出的结果。
“根据《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第21条，持股5%以上的股东必须披露实际控制人。”苏明慧推了推眼镜，指尖点在“远洋资本”的工商信息上，“我查了它的注册地址，是吴德利名下‘德利置业’的关联公司，实际控制人是吴德利本人。”
林诚把图推到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吴德利”三个字上投下阴影。他想起三天前小张偷偷塞给他的U盘——里面除了赵宏宇的造假账本，还有段模糊的录音：“陈董说，只要上市成功，远洋资本的15%股份算‘历史问题’，不会被查。”
“陈志远这是把上市公司当提款机。”林诚扯松领带，“用空壳公司代持股份，既规避了关联交易披露，又能通过海外并购转移资产。”
苏明慧从文件夹里抽出份《公司法司法解释三》：“根据第24条，实际出资人与名义股东之间的代持协议不能对抗第三人。但这里的问题是，天成集团作为发行人，必须向证监会证明股权结构清晰，无代持或争议。”
“所以陈志远才急着让我们签‘员工持股平台’协议。”林诚突然冷笑，“表面是激励员工，实则是把散户的钱也卷进这个黑洞。等上市后股价暴跌，散户亏钱，他们却通过离岸账户把钱转走。”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婷探进头来：“林总，郑局长的电话。”
林诚按下免提键，郑天宇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小林，我刚从省证监局回来。他们收到举报，说天成的第三大股东‘远洋资本’存在代持嫌疑。我帮你把调查令的申请材料递上去了，明天应该能批下来。”
“谢了，老郑。”林诚捏了捏眉心，“不过陈志远在董事会势力大，调查令下来后，他们肯定会阻挠。”
“我留了后手。”郑天宇顿了顿，“省高院有个专项小组在查吴德利的‘德利系’，他们欠了银行八个亿，抵押物里有天成集团的部分股权。要是能把这些股权冻结……”
“那就能首接戳破代持的谎言。”苏明慧眼睛一亮，“法院冻结股权需要债权人申请，但如果是刑事案件，公安可以首接查封。”
林诚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楼下的车流像条发光的河，他想起小张被威胁时的眼神——那孩子才二十五岁，为了给老家盖房，被赵宏宇的亲戚拿房贷合同压着当内鬼。“老郑，能不能查查‘远洋资本’的资金流水？吴德利往里面打了多少黑钱？”
“己经在查了。”郑天宇的声音低了些，“但吴德利的账户在境外，需要国际司法协作。最快也要半个月。”
“半个月？”林诚转身时撞翻了茶杯，褐色液体在股权图上晕开，“上市组的倒计时牌都挂到大厅了，陈志远说下周三要向证监会提交招股书初稿。”
苏明慧弯腰擦桌子，动作突然顿住：“林总，你看这个。”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工商变更记录，“‘远洋资本’在三个月前增资过一次，注册资本从五百万涨到五千万，新增的出资方是……”
“是天成集团的全资子公司！”林诚凑过去，瞳孔骤缩，“华晟科技的关联公司！”
办公室陷入死寂。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林诚感觉后颈发凉——陈志远早就算好了局：用子公司的钱给“远洋资本”增资，再用“远洋资本”代持上市公司股份，把天成的钱绕了个圈又揣回自己兜里。
“这叫‘资金闭环’。”苏明慧的声音发颤，“表面是正常投资，实际是掏空上市公司。等上市后股价跌了，他们把‘远洋资本’的股权低价转让给境外基金，钱就彻底洗白了。”
林诚抓起手机，拨通陈志远的号码。响了五声后，对方接起：“小林啊，这么晚找我有事？”
“陈董，我想问问‘远洋资本’的事。”林诚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听说它是德利置业的关联公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小林，你最近太敏感了。上市公司股东的事情，自有律师团队把关。你管好HR和员工就行，别瞎操心。”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林诚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苏明慧轻轻按住他的手背：“别急，我们有证据。”她打开电脑，调出小张的账本扫描件，“这里记着，近三年‘远洋资本’收到天成系公司打款八千七百万，备注都是‘咨询费’。而‘远洋资本’的支出里，有六千万转到了吴德利的私人账户。”
“这是转账记录的截图，我让技术部做了数据恢复。”周婷点开另一份文件，“吴德利的账户在瑞士有个离岸账户，每月十五号都会收到一笔‘管理费’，金额和天成的‘咨询费’完全吻合。”
林诚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酸。他想起入职第一天周婷说的“特殊用工方式”，想起苏明慧深夜翻出的前公司举报信，想起小张被威胁时颤抖的手——原来所有的线索，早就在眼前织成了一张网。
“明天上午十点，把所有证据整理成册。”林诚抓起外套，“我去省证监局找李处长，把这些材料当面交给他。”
“等等。”苏明慧拉住他，“陈志远肯定会在董事会上施压，说我们扰乱上市进程。”
“那就让他施压。”林诚扯下工牌，挂在门后，“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历史问题’硬，还是证监会的《证券法》硬。”
走出办公室时，凌晨一点。走廊的声控灯次第亮起，林诚望着头顶的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诚子，做人要像秤砣，沉得住气，称得出良心。”
他摸了摸胸前的工牌，“天成集团HR总监”几个字硌得胸口生疼。但没关系，等真相撕开的那天，这疼，值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明慧发来的消息：“我让周婷备份了所有电子证据，存在加密云盘里。密码是你生日。”
林诚笑了笑，回复：“谢了。”
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他加快脚步。远处，天成大厦的霓虹招牌还在闪烁，像颗悬在黑幕上的星。而他知道，这颗星，很快就要陨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