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裹着寒气落下,苏绾蹲在谢砚秋的墓前擦拭石碑,指尖抚过"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的刻字,冰凉的雨水顺着袖口渗进皮肤。新栽的银杏树苗在风中摇晃,嫩绿的新芽上凝着水珠,像未干的眼泪。
"苏姐姐!"栓子举着油纸伞跌跌撞撞跑来,裤腿沾满泥浆,"老周爷爷说水渠引水口出问题了!"
苏绾的心猛地一沉。自谢砚秋离世后,她接过了修渠重任,每日带着社员测量、挖沟,眼看着蜿蜒的水渠就要连通后山的水源。她跟着栓子跑到工地,只见引水口的石基被山洪冲垮,新砌的青砖散落在泥水里。
"这石基底下是空的!"秀兰扒开泥浆,脸色发白,"肯定是有人故意挖了地基!"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几个曾受秦守诚恩惠的村民眼神躲闪。苏绾蹲下身,摸到石基底部整齐的切口——分明是用铁锹刻意挖开的。
深夜,知青点的油灯忽明忽暗。苏绾摊开谢砚秋留下的《本草纲目》,夹在其中的施工图纸被煤油灯烤得微微卷曲。图纸角落画着只展翅的白鹤,那是谢砚秋的习惯记号。她的手指突然顿住,图纸背面有道铅笔划痕,隐约写着"提防......"
"在看什么?"陆明远披着外衣进来,眼镜片上蒙着水雾,"我刚在村口看见王瘸子鬼鬼祟祟的,他以前是秦守诚的跟班。"
苏绾握紧图纸:"走,去他家看看。"两人踩着泥泞的小路摸到王瘸子家院外,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看见昏黄的油灯下,王瘸子正和一个陌生男人低声交谈。
"只要再搞垮水渠,新书记就得下台......"陌生男人的声音飘出来,"上头说了,不能让青石镇出政绩。"王瘸子谄媚地笑着,手里把玩着枚崭新的银元。
苏绾正要推门而入,陆明远突然拽住她。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黑影举着手电筒往这边走来。两人急忙躲进柴草堆,听见王瘸子谄媚的声音:"张干事您放心,我保证......"
回到知青点,苏绾的棉袄己被雨水浇透。她铺开图纸仔细研究,发现谢砚秋在引水口位置画了个特殊标记——三道交叉的斜线,和王瘸子家墙上的记号一模一样。原来他早就察觉到有人破坏!
天蒙蒙亮时,苏绾带着秀兰、陆明远和几个信得过的社员来到引水口。他们扒开垮塌的石基,果然在泥土里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份文件:《关于青石镇水渠项目暂缓批复的通知》,落款日期竟是三年前。
"当年秦守诚他们故意卡着不修渠!"陆明远气得浑身发抖,"现在又想故技重施!"苏绾攥紧通知,上面盖着的公章赫然是己经落马的公社书记私刻的假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新上任的李书记带着公社工作组来了,车上满载着水泥、钢筋。"小苏同志,辛苦了!"李书记跳下车,手里拿着份红头文件,"县委特批,全力支持青石镇修渠!"
苏绾红了眼眶,将那份假通知递给李书记。李书记看后震怒:"立刻彻查!"他转头对社员们说:"大家放心干!今天起,我就住在工地!"
接下来的日子,青石镇掀起了修渠热潮。苏绾戴着谢砚秋留下的帆布手套,和社员们一起抬石头、拌水泥。每当累得首不起腰时,她就望向后山的银杏树苗,仿佛能看见谢砚秋倚着锄头笑她"逞强"。
谷雨那天,水渠终于竣工。当清澈的山泉水顺着新渠奔涌而下时,整个村子沸腾了。老周头捧着第一瓢水老泪纵横:"守诚那混球害了我们十年,小谢同志泉下有知......"
苏绾站在水渠旁的银杏树下,看着抽枝展叶的树苗。春风拂过,她仿佛听见谢砚秋在耳畔低语:"苏绾,你看,春天真的来了。"远处,社员们敲锣打鼓庆祝丰收,炊烟与晚霞交织成温暖的画卷,而青石镇崭新的故事,正在这希望的土地上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