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方拓把威士忌浇在案卷上时，火苗“噗”地窜起来，映出他瞳孔里血丝织成的网。烟灰缸里堆着撕碎的认罪协议，纸屑边缘还粘着叶青梧的指纹——那是三天前她替他挡刀时蹭上的血。
“王德发卖了叶警官的行踪，陈家人昨夜抄了她的安全屋。”林深将加密U盘按在桌面，推过去的力道让酒杯震出涟漪，“这是拆迁补偿金的真实流向，能证明她查走私案合法。”
方拓没碰U盘。他抓起半瓶烈酒灌进喉咙，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生锈齿轮在碾碎石砾：“陈家律师团今早提交了新‘证据’……青梧的配枪出现在金三角毒枭尸体旁。”酒瓶突然砸向墙壁，玻璃碴混着暗红液体溅满《刑法》封面，“他们连弹道报告都伪造好了！”
窗外暴雨如注，云栖镇的老电线在风里抽打成奄奄一息的蛇。林深盯着茶几上泛黄的棋盘——那是周玄策留下的残局，黑子困死白子“大龙”，唯独一粒白卒孤悬敌阵。他指腹着冰凉的云子，想起那老狐狸的话：“众生畏果，菩萨畏因。你林深敢不敢碰碰那个‘因’？”
陈家祠堂的地下密室里，沉香混着血腥味凝成粘稠的雾。陈昊用镊子夹起炭火上烧红的狼牙项链，烙进王德发颤抖的掌心：“林深给你三倍补偿金？我陈家的钱烫手啊老王。”
惨叫声撞在青铜鼎上荡出回音。鼎腹弹孔里塞着半张烧焦的纸，隐约露出“海外基金”公章一角——正是叶青梧失踪前截获的走私清单。
“叶警官的枪…真是您安排的？”王德发蜷在阴影里，断指处的血滴进铜盆浮油中，凝成美元符号。
陈昊踹翻铜盆，油污泼上关公像鎏金的刀锋：“是她‘勾结’的毒枭火并内耗！明白吗？”他抓起供词拍在对方脸上，“签了它，你闺女去澳洲的机票明早起飞。”
祠堂梁柱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陈昊脸色骤变，甩开王德发冲向暗门——这是周玄策约定的警示信号。
林深在网吧后排敲下回车键时，头顶的监控探头滋啦爆出火花。屏幕上滚过密密麻麻的代码，云栖古镇拆迁账户的防火墙正被撕开裂口。
“陈家通过二十七层空壳公司转移资金，终端账户是省城祁副厅长小舅子的皮包厂。”方拓把脸埋在掌心，威士忌从他指缝渗进键盘，“今早有人给我寄了卷录像带……青梧审讯室里的‘认罪画面’。”
林深瞳孔缩紧。视频里叶青梧满脸血污对着镜头说话，但口型与录音完全对不上——这是AI换脸合成的终极陷阱。他猛然扯出U盘插入主机，拆迁资金流瞬间化作红色箭矢，在股权架构图上穿刺勾连，最终钉死在“省城祁氏集团”的核心节点。
“祁厅长主管全省经侦。”方拓突然笑出声，酒气混着绝望喷在林深耳畔，“三年前他批文让西部矿业贱卖国资，现在又捏着青梧的命……你们华尔街管这个叫闭环？”
显示屏骤然蓝屏。血红弹窗炸开：猎物入网，杀局启。所有证据链在顷刻间崩塌成乱码。林深一拳砸向主机箱，飞溅的电容碎片中，一枚纽扣大小的追踪器粘在散热片上——那是叶青梧最后一次行动前，他缝在她衣领内的。
破庙的瓦当被雷劈开豁口时，周玄策正用竹枝拨弄炭火。火星腾空组成奇门遁甲局，又被雨浇成灰烬。
“祁厅长的海外账户每月5号经由云栖镇中转。”林深甩出沾水的银行流水单，“你三年前就知情。”
周玄策用铁钳夹起烤红的山芋，焦香混着腐叶气息弥漫：“王德发闺女今早确诊白血病，陈家‘慈善基金’付的医药费。”他掰开山芋递过一半，橙黄薯芯渗出蜜汁，“你猜那笔钱从哪笔账划出？”
闪电劈亮残破的观音像。林深突然看清佛龛下压着张泛黄照片——年轻时的周玄策与祁厅长勾肩站在未竣工的国企大楼前，背后横幅写着改制先锋表彰会。
“你要用青梧的血清洗旧账？”林深捏碎山芋，滚烫薯肉黏在指间像凝结的血。
竹枝在香灰上勾出卦象：? 天地否。周玄策的笑声被雷声碾碎：“是你在逼她当卒子！昨夜若不去救方拓，她本可带着证据出省……”
供桌轰然倒塌。林深掐住他咽喉撞向经幡时，撕落的幡布露出背面血字：破孽化痴。暗格里滑落半本刑警档案——25年前叶青梧父亲殉职案卷宗，审批签名栏赫然是祁厅长。
叶青梧在禁闭室舔舐腕间铐痕时，铁门窥视孔突然塞进枚锈迹斑斑的弹壳。她瞳孔骤缩——这是父亲牺牲时现场遗留的7.62mm步枪弹！
“隔壁203送你的人情。”狱警的钥匙串响得像催命符，“她说你像她早死的妹妹。”
通风管传来沙哑哼唱：月光光，照地堂……叶青梧攥紧弹壳，想起档案记载：女毒枭苏红绫的妹妹二十年前被拐，失踪前最爱唱这首粤语童谣。
探照灯扫过刹那，她瞥见对方监仓墙刻满“正”字，最新一道浸着血迹。忽然有纸团从管道滚落，展开是潦草地形图：标注消防水道的路线尽头，画着青铜鼎纹样与血色美元符号。
“陈家祠堂地下藏着账本服务器。”苏红绫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铁门，“我能黑进系统，条件是你出狱后帮我找个人……”
警报器炸响！叶青梧瞬间吞下纸条。强光中她眯眼看向监控探头，赫然发现镜头旁粘着半片金箔——与王德发鞋底残留的镀金钞票碎屑一模一样。
方拓在拆迁办按下手印时，窗外推土机正碾过百年香樟树。树根撕裂声混着陈昊的笑：“方律早这么通透，叶警官何必受罪？”
补偿协议被酒渍晕染得模糊不清。方拓盯着甲方落款处“祁氏集团”的烫金公章，突然抓起打火机燎向合同边缘：“火葬费也算拆迁补偿？”
火焰吞噬纸页的焦味中，他摸出女儿照片塞进林深口袋：“带她去深圳找顾律师……我书柜第三层有青梧案的完整备份。”
林深攥住他手腕：“周玄策在祠堂布了局，今夜就能……”
“我等不起！”方拓嘶吼着砸碎酒瓶，玻璃渣刺进掌心也浑然不觉，“他们刚把青梧转去重型犯监区！那里上个月‘病死’三个毒贩！”他颤抖着撕开衬衫内衬，露出腰间缠绕的导线，“祁厅长下午约我‘密谈’，你说他怕不怕疯狗？”
暴雨冲刷着窗上“正义”二字的剪纸倒影。林深看着方拓冲进雨幕，身影被推土机的巨灯吞没成渺小剪影。怀里照片上的小女孩笑得灿烂，背面钢笔字还带着新墨的潮气：爸爸输过很多次，但最后一定赢。
棋盘在茶几上嗡嗡震动。那枚孤悬敌阵的白卒，不知何时滚落到“将”位前，裂开细如发丝的纹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