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天神的鞭子抽打着云栖镇,青石板路腾起三尺高的水雾。林深在祠堂门缝里看见陈昊的越野车碾过积水,轮胎卷起的泥浆里裹着半张《道德经》残页——正是周玄策上个月预言“大争之世”时撕下的那页。
“陈家救灾车队到了!”村民的欢呼被雷声劈碎。林深抹去窗上的水汽,二十辆集装箱卡车正撕开雨幕驶入广场,车头“慈善物资”的横幅被风撕成碎布,露出底下崭新的液压破碎锤。
祠堂供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嘶鸣:“林哥,集装箱编号C1900有血迹!”叶青梧的嗓音夹着电流声,背景里金属撞击声刺耳。林深撞开侧门冲进雨幕时,看见叶青梧正用警匕撬开集装箱门锁——她警服肩章不知何时被扯掉半边,露出底下三年前枪伤的疤痕。
“救灾物资需要防弹集装箱?”林深抹开糊住视线的雨水。集装箱里堆满印着红十字的纸箱,最外侧的箱子却裂着缝,露出半截青铜兽首。那兽首右耳缺了块,豁口形状与林深怀里的“破军”印章严丝合缝。
陈昊的狼牙项链突然从背后抵住林深脖颈:“华尔街之狼改行考古了?”腥膻的汗味混着古龙水,林深反手扣住他腕骨命门,触到皮肤下硬币大小的追踪器芯片。
暴雨在此时诡异地停了十秒。月光刺破云层,照亮青铜兽首眼眶里嵌着的微型摄像机——红光闪烁的频率,竟与三年前做空西部矿业时的操盘信号完全一致。
祠堂烛火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王德发攥着股权协议缩在祖宗牌位下,纸页边沿的油渍晕染了“每户补偿80万”的字样。“陈家答应给现钱!”他突然把协议拍在供桌上,震得林深母亲牌位哐当倒地,“等你的资本游戏?老子孙子都饿死了!”
方拓的威士忌酒瓶砸在青砖上。玻璃渣溅到族谱“仁义传家”的金字上,这个曾因举报副市长贪腐被吊销执照的律师,此刻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三天前谁跪着求联盟阻止强拆?救灾车里的走私货看不见吗!”
祠堂外突然传来推土机的轰鸣。陈昊的声音通过扩音器震得梁柱落灰:“签协议的出来领钱!其他人...”液压锤轰然撞向百年银杏,树冠惊起的白鹭撞上高压线,爆出蓝紫色的电火花。
叶青梧的枪口在此时抬起。不是对准推土机,而是指向救灾车旁搬运“物资”的工人——那些人腰间鼓起的手枪轮廓,在她当刑警时经手的涉黑案卷里出现过十七次。
林深在族谱背面画资本结构图时,血顺着虎口滴在“陈家”姓氏上。王德发带着三十七个村民按手印的瞬间,祠堂电闸突然跳闸。应急灯亮起时,投影仪在白墙投出周玄策的脸。
“暴雨洗牌时,落子要沾血。”视频里的男人用竹杖拨弄炭火,煨着的陶罐刻满甲骨文,“陈家注资的三亿来自开曼群岛DT基金——恰是冻结你账户的那家。”竹杖突然戳破陶罐,流出的不是汤,是带着弹孔的美元。
林深怀里的青铜印章突然发烫。他想起昨夜在码头截获的货运清单:DT基金实际控制人叫宋天霖——正是三年前“被自杀”的西部矿业董事长独子。而救灾车里的青铜兽首,内壁刻着宋天霖的绝笔诗。
祠堂后窗猛地被撞开。满身泥污的方拓攥着带血的文件袋:“王德发收了陈家两百万!”袋里掉出的照片让所有人窒息——陈昊与叶青梧的顶头上司举杯畅饮,背景里的日历是叶青梧被停职审查那天。
藏书楼的火焰在暴雨中诡异升腾时,林深正用身体堵住祠堂大门。陈家打手砍刀劈下的瞬间,叶青梧的子弹精准贯穿对方手腕。但更多人涌上来,村民刚签的协议被踩进血水泥泞。
“救书!”老教师嘶吼着冲进火场。林深踹翻燃气罐制造爆炸,气浪掀飞袭击者的刹那,他看见火光中有身影在抽走古籍——那人颈后的狼头刺青,与狙击陈露的杀手一模一样。
方拓在此时做了件疯事。这个曾因坚持正义失去妻儿的律师,把威士忌浇满全身冲进火场。三分钟后他抱着焦黑的木箱滚出火海,箱里明代县志记载着古镇地下暗河走向——其中一条首通陈家走私码头。
陈昊的扩音器突然爆出刺耳蜂鸣。所有推土机同时转向撤退,因为叶青梧的枪口下,那个搬运工头目被迫脱掉上衣——胸口纹着金三角毒枭家族的图腾。摄像机红光扫过图腾时,云端传来周玄策的叹息:“天道不涉恩怨,只证因果。”
黎明撕开雨幕时,藏书楼只剩焦黑骨架。方拓蜷在灰烬里,怀里的县志残页显示暗河出口在终南山——正是周玄策隐居处。叶青梧的枪械被赶来的督查组收缴,警徽掉进炭灰时,督查组长腕表折射出DT基金的LOGO。
林深在银杏树根处挖出铜匣。匣里《道德经》全本裹着陈露的丝巾,书页空白处写满数字——正是当年西部矿业被篡改的财报原始数据。当他抬头时,晨曦穿过焦枝在残墙上投出卦象,卦辞被陈昊踩烂的股权协议补全:“柔弱胜刚强”。
古镇钟声敲响七下。周玄策的视频定格在最后一帧:竹杖挑起燃烧的美元抛进暴雨,灰烬组成狼形烟雾扑向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