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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踩着祠堂门槛的积水时，听见梁柱深处传来青铜器的呜咽。暴雨把百年楠木立柱冲刷出森森白骨，那些被蛀空的虫洞里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积善传家"的匾额流成倒挂的血瀑布。
"水位到麒麟石墩第三阶了！"瘸腿的老更夫敲着铜锣撞进来，蓑衣上的蚂蟥在火把光里扭成美元符号。祠堂外，三十台推土机的远光灯刺破雨幕，首富陈昊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带着电流杂音："现在投降，每户补偿多加五万！"
叶青梧突然抓住林深的手腕。女警掌心的枪茧擦过他戴着狼牙吊坠的动脉："东南角排水渠有七具尸体，伤口和三个月前金三角失踪的文物押运队..."
她的话被雷声劈碎。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集体震颤，林深瞥见最底层的灵位裂开缝隙——里面藏着半截带弹孔的青铜剑，剑柄饕餮纹与周玄策戒指上的图案严丝合缝。
"林老师！"浑身泥浆的村会计挤过来，怀里的族谱正在渗出石油状黏液："后山塌出个地宫！陈家人正在往里面灌水泥！"
祠堂突然陷入黑暗。妇女怀里的婴儿发出夜枭般的啼哭，林深摸到供桌下的应急灯，光束扫过墙壁时照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那些掌纹走向竟与周玄策赠他的《道德经》残页上的卦象完全重合。
"发电机被切了！"叶青梧的64式警枪擦着林深耳畔鸣响，子弹击碎瓦片的瞬间，祠堂横梁轰然砸落。烟尘中浮现推土机的钢铁獠牙，陈昊的狞笑混着柴油味涌进来："给脸不要脸！"
林深翻滚着躲开坠落的神龛，怀里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周玄策的声音裹着电磁干扰："看洪水。"
他撞开侧窗跃入雨幕，看见暴涨的河水正将整个云栖镇拧成麻花。那些百年古桥在漩涡中解体，青石板街变成输送文物的传送带——十二生肖铜像从地底喷涌而出，每尊兽首都刻着海外基金会的拉丁文编号。
"救救孩子！"浑身是血的民办教师从地宫方向爬来，怀里紧搂的《永乐大典》残卷正在溶化成纸浆。林深扶住他时摸到后背的枪眼，五个弹孔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正是周玄策月前占卜所说的"死门方位"。
叶青梧的哨声刺破雨幕。女警站在挖掘机铲斗上，冲锋衣浸透成血色战旗："护镇队！列阵！"
七十三个举着农具的村民从废墟中站起，他们的身影在闪电中拓印在断墙上，仿佛皮影戏里的阴兵借道。瘸腿更夫突然敲响变调的锣鼓，曲调竟是林深操盘时最爱听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推土机群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咆哮。第一台钢铁巨兽撞飞祠堂照壁时，藏在夹层里的走私文物倾泻而出——青铜鼎内壁沾着缅甸罂粟汁液，唐三彩马鞍藏着微型芯片，而那座轰然倒地的妈祖像，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色原油。
"接着！"叶青梧甩来沾满泥浆的档案袋。林深牙齿撕开封口的瞬间，暴雨冲开文件上的泥渍——陈家与海外基金会的资金流水，竟用敦煌《降魔变文》的暗语编码，每一笔黑钱都对应着壁画里的恶鬼形象。
推土机驾驶舱突然爆出火光。方拓醉醺醺的身影出现在车顶，律师手里的汽油瓶画着太极图："强拆？老子烧了你们这些...嗝...法外狂徒！"
陈昊的狼牙项链在闪电中泛起青光。他挥手放出三条加装钢刺的比特犬，犬群却突然调头扑向自己的主人——每条恶犬脖颈都系着el丝巾碎片，正是林深在华尔街公寓天台捡到的款式。
"惊喜吗？"苏红绫的娇笑从无人机群传来。女毒枭操控的机器编队掠过战场，空投下成箱的救灾药品——撕开包装却是金三角最新型号的冰毒，说明书用盲文刻着"周玄策赠"。
林深抓住被洪水冲来的牌匾残片，"天道酬勤"的"道"字正在渗出血珠。他忽然读懂周玄策的禅机：那些在漩涡中沉浮的走私文物，那些在泥浆里挣扎的冰毒药盒，都是资本巨兽排泄的粪便。
祠堂方向传来梁柱断裂的哀鸣。叶青梧用身体堵住即将崩塌的承重墙，女警的警徽在泥水中闪了最后一下，化作流星坠向地宫裂缝。林深想起她说过"警徽比命重"，此刻才明白那是字面意思。
"该清场了。"周玄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商人撑着油纸伞站在洪水中，伞骨是用地宫出土的战国青铜剑熔铸的。他脚下漩涡里沉浮的，赫然是林深母亲当年失踪时佩戴的翡翠耳环。
林深握紧狼牙吊坠扑上去，却发现对方像海市蜃楼般消散。雨幕中飘来烧焦的《金刚经》残页，佛偈"一切有为法"被血迹改成"一切资本法"。
洪水突然改道。原本冲向古镇的怒流奇迹般转向，将推土机群冲进地宫裂缝。陈昊的惨叫卡在喉咙里，他的狼牙项链挂在出土的司母戊鼎耳上，鼎内沸腾着证监会三年前的封存档案。
林深跪在泥浆中大笑。他看清了资本这场暴雨的路径——从华尔街天台的血泊，到云栖镇祠堂的漩涡，不过是全球资本巨兽翻了个身。而那些在洪水中挣扎的村民，既是祭品也是共谋者。
"还没完。"叶青梧的声音混着血腥味传来。女警用最后力气举起冲锋枪，瞄准洪水中时隐时现的青铜剑："地宫连着跨国暗河...那些文物..."
她的身体突然僵首。林深接住坠落的女警时，摸到她后背嵌着的带编号的弹头——与三个月前击穿西部矿业董事长的子弹来自同一批军火。
雷声在此时劈开天地。林深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洪水里分裂成无数个狼头，每个都叼着带血的资本协议。而在漩涡最深处，周玄策正用青铜剑雕刻新的墓碑，碑文是他亲手写的《资本论》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