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砸在云栖镇的石板路上,溅起的血水混着泥沙灌进叶青梧的靴缝。她蜷在废弃茶厂的砖墙后,子弹擦过耳廓的火燎感还在,怀里那本染血的账册封皮被雨水泡得发胀,封底烫金的“陈氏集团”印章晕开一团污浊的猩红。
“叶警官,投降吧!”墙外传来扩音器的嘶吼,陈昊的贴身保镖踩着积水逼近,皮靴碾过地上散落的茶饼碎渣,“交出账本,陈总送你出国治病——”
叶青梧把枪管卡进砖缝,雨水顺着她开裂的虎口渗进扳机槽。三天前在法庭上,她当众抖出陈家走私文物和倒卖救灾物资的铁证,法官刚敲下法槌,旁听席就冲出三个“村民”朝她开枪。逃亡路上她终于想通:洪水那晚推土机碾碎的不仅是藏书楼,还有整个镇的良心。
“做梦!”她扬手打碎头顶的探照灯,玻璃渣混着雨幕倾泻而下。黑暗里突然伸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别出声。”林深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片。他风衣下摆被子弹撕成布条,腰间缠着浸透雨水的《道德经》残卷——那是周玄策留给他的最后一课,此刻正堵着肋间汩汩冒血的弹孔。
叶青梧掰开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深可见骨的刀伤:“你疯了?他们悬赏五百万要你的头!”
“周玄策说的对...杀富济贫是傲慢。”林深撕开残卷塞住伤口,泛黄的纸页吸饱血肿成暗紫色,“但看着好人送死,是畜生。”他拽过账本撕下最后一页,背面赫然是金三角地图,苏红绫用口红标出的航线穿过密密麻麻的警徽水印,“陈昊的船凌晨靠岸,里面藏着足够炸平半座城的硝酸铵。”
雷声碾过天际时,茶厂铁门被液压钳撕开豁口。林深突然将狼牙吊坠按进叶青梧掌心——那吊坠的裂纹不知何时被金丝填满,拼出“周玄策印”西个篆字。“带地图去找方拓,他知道该交给谁。”
“那你呢?”
林深没回答。他抓起地窖里半桶桐油泼向账本堆,打火机擦燃的瞬间,火光在他瞳孔里绽开一朵血莲。
陈昊坐在改装路虎里啃生蚝,车载电视正播着他捐建希望小学的新闻。“蠢货。”他啐掉蚝壳,镜头里戴红领巾的孩子让他想起叶青梧——那女人今早浑身是血还背着个小学生蹚过洪水,像条固执的牧羊犬。
保镖拖着断腿爬进车厢:“林深烧了账本...叶青梧往码头跑了!”
陈昊突然捏爆蚝肉,汁水溅在真皮座椅上晕开胎记似的污迹。他摸出手机拨通加密号:“货船提前启航。对,按‘涅槃计划’处理。”挂断后从暗格抽出把霰弹枪,枪托镶的狼牙沾着泥,那是十年前他活剥了挡路矿工时留下的纪念。
雨幕深处传来螺旋桨的轰鸣。两架没挂牌的首升机掠过古镇飞檐,机腹垂下绳梯的黑影如巨型蜈蚣。
叶青梧在集装箱迷宫里狂奔,背后探照灯像跗骨之蛆。怀孕五月的肚腹坠痛难忍,苏红绫临终前塞给她的U盘在口袋里发烫——那里存着陈家贿赂法官的录音,足够让三个高官陪葬。
“这边!”方拓从锈蚀的货轮舵舱探出身子。他西装皱得像咸菜干,怀里却紧紧搂着个防水袋,露出半截盖着国徽的卷宗。
叶青梧刚抓住他递来的缆绳,子弹己洞穿方拓左肩。“走啊!”这落魄律师竟咧嘴笑了,血沫糊在常年被酒精腐蚀的黄牙上,“老子等了十年...就为今天!”他反手扯开衣襟,腰间绑满雷管,引线缠在码头系缆桩上。
追兵在百米外急刹。陈昊眯眼看清方拓手里的起爆器,突然朝对讲机狞笑:“让三号船放烟花。”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河心传来!满载化肥的货轮腾起蘑菇云,冲击波掀翻半座码头。叶青梧被气浪拍进污水,恍惚看见方拓如断线风筝般飞向火海,他最后扬起的右手缺了三根手指——那是当年为保护民工案卷被黑社会剁掉的。
陈昊的皮靴踩住她手腕时,狼牙项链垂下来滴着血:“U盘交出来,我给那孩子留全尸。”
叶青梧突然咬住项链狠扯!陈昊惨叫着想拽回链子,却摸到满手滚烫的液体——林深不知何时出现在车顶,将整桶汽油浇在他头上。
“该还债了,舅舅。”林深擦燃的火柴映亮他半边脸,眼下那道疤是陈露“自杀”那晚被玻璃划的。火光坠落的刹那,叶青梧将U盘塞进漂流瓶甩入河道,瓶身贴着陈露的婚纱照贴纸。
烈焰吞没陈昊的瞬间,林深拽起叶青梧扑向河堤。身后传来更多爆炸声,火光中浮现出周玄策的脸——那男人站在远山亭子里捻着佛珠,唇角噙着悲悯的冷笑。
叶青梧在ICU醒来时,窗外正飘着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护士说有个不肯留名的男人守了三天,今早留下个玉镯离开。她摸到枕下硬物,展开竟是半张烧焦的《金刚经》残页,背面血书着:
救人者堕地狱,杀生者渡苍生
监控录像定格在凌晨的医院走廊。林深跪在手术室门前签文件,钢笔是陈露送他的万宝龙,此刻正勾掉“云栖镇资本重组协议”的签名栏。他最后望了一眼观察窗,将狼牙吊坠塞进护士台抽屉,转身走进风雪时,风衣后背渗出的血己冻成冰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