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铜鼎上的声音像送葬的鼓点。林深站在祠堂断壁间,看陈家保镖把成捆的美元倒进火堆,跳跃的火舌吞噬着富兰克林的脸——这些曾让古镇流血的钞票,此刻正化作漫天黑蝶扑向陈家祖坟。
“林老板!”王德发突然从送葬队伍里扑出来,沾满泥浆的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裤腿,“当年陈家逼我签的卖地契...”老农民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塑料布包裹的文件,合同尾部陈昊的签名被血迹晕染,“我娃的命...够不够当证据?”
林深弯腰扶起这个曾出卖他们的村民,触到他臂膀上深可见骨的鞭痕。火光照亮合同附页的加密条款,那串瑞士银行代码正是三年前做空国企股的幽灵账户。暴雨冲刷着王德发脸上的污血,也冲刷着祠堂匾额上“道法自然”的金漆。
古镇首富陈昊的葬礼成了资本的屠宰场。当八人抬的楠木棺椁经过牌坊时,暴雨冲垮了脚手架,印着“云栖国际金融中心”的广告牌轰然砸碎棺盖。陈昊泡发的尸体弹进泥洼,镶满金牙的嘴里塞着半截《道德经》——正是周玄策当年给林深的那本残卷。
“天道好轮回啊!”人群爆发出哭嚎般的哄笑。曾经为拆迁款打破头的村民,此刻正用锄头刨开棺材夹层,大把的境外债券在雨水中溶成纸浆。叶青梧留下的执法记录仪在尸体腰封里闪着红光,镜头扫过棺内镀金的内壁,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跨境洗钱的路线图。
林深弯腰拾起被踩碎的金丝眼镜。这是陈昊的标志物,镜腿内侧用微雕技术刻着海外基金的LOGO,裂纹正好穿过“破军”二字。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吞枪自杀的国企董事长——镜框弧度与那人太阳穴的弹孔完美吻合。
藏经阁顶层的佛堂却异常寂静。周玄策背对满地狼藉的古镇,手中菩提子突然崩断,108颗佛珠滚落在资本流向图上。
“这局棋本不该现在收网。”他指尖划过《金刚经》扉页,纸张突然渗出鲜血般的墨迹,“我为你准备了三年时间成长...”
林深将狼牙吊坠拍在经卷上。吊坠裂纹在血墨里延展,拼出“父子”的篆体字:“从操纵国企股到古镇拆迁,您用二十年教我什么是弱肉强食。”他掀开佛龛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母亲的照片——每张背面都印着不同离岸公司的公章。
暴雨突然穿破瓦顶浇在供桌。两人同时扑向浸透的账本,泛黄的纸页显现出隐形药水写的名单。当看到“陈露”的名字出现在证人保护计划栏时,林深的手停在半空。周玄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在资本网络图上标出最后一个关键节点。
“警察马上到了。”林深将青铜鼎残片放在父亲掌心,鼎耳暗格里滑出微型硬盘,“您教的资本规律,我用来给您换终生监禁。”
祠堂废墟突然传来方拓嘶哑的呐喊。那个酗酒的落魄律师站在祖宗牌位堆起的篝火前,高举着烧剩半本的《刑法典》:
“第二百九十条!”烈火舔舐着他翻卷的裤腿,“官商勾结致使公共财产损失特别重大者...”陈家人疯狂扑向火堆,却被村民用祖训碑压住手脚。王德发夺过律师手中的法典残页,一字一句念给不识字的乡亲听——那些曾被资本碾碎的灵魂,此刻正从法律条文里打捞自己的骸骨。
林深在藏经阁顶层俯视着这一切。他看见当年为藏书楼下跪的老教师,正带领孩童把美元折成纸船放入洪流;看见叶青梧亲手救下的们,把走私珠宝嵌进祠堂裂缝当路标;当方拓把陈昊的骨灰坛当成募捐箱时,暴雨中突然响起二十年来第一次完整的晨钟暮鼓。
周玄策在佛光中闭上双眼:“现在你明白了?杀富济贫不过是...”
“傲慢的施舍。”林深接住从父亲腕间滑落的菩提串,最后那颗珠子裂开,露出叶青梧的警徽编号,“但您算漏了蝼蚁啃断根基的力量。”
火光最盛时,林深在祭品堆发现异常。那尊曾出现在走私案中的青铜鼎,鼎腹内壁的饕餮纹在高温中剥落,露出激光雕刻的基因序列图——竟是跨国资本绑架科学家的生物密码。
“礼物。”垂死的周玄策突然睁眼,瞳孔映出鼎身浮现的磷火图腾,“用你母亲的基因专利...”鲜血从他口中汩汩涌出,在青砖地缝汇成太极阴鱼,“...换古镇重生。”
当特警破门而入时,林深正徒手挖掘燃烧的经卷堆。指尖被铜鼎烫出焦味,却在鼎足暗格掏出一枚芯片——叶青梧入狱前埋下的最后证据。火光中,芯片接触雨水发出蜂鸣,投射在断墙上的数据流显示着实时更新的官员受贿记录。
暴雨渐歇时,林深怀抱染血的《金刚经》走出佛堂。经过父亲身边时,那个始终掌控全局的男人正用钢笔在掌心写字,翻转的手腕露出和林深一模一样的狼头刺青。掌心赫然是血写的卦象:
“见群龙无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