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潇湘馆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竹叶上凝着晶莹的露珠。黛玉正对着摊开的《大周疆域堪舆图》，指尖划过几处标红的区域——那是她计划引进试种新作物的备选良田。她之前一首以为红楼梦的年代十是清朝，大周这个朝代，在自己的那个世界并不存在。也许，曹雪芹写的就是一部架空小说。
案头堆放着几卷农书，旁边散落着几张画满奇怪符号（阿拉伯数字）的演算草纸，上面记录着预估的亩产、需水量和生长周期。紫鹃轻手轻脚地端上一盏新沏的碧螺春，看着自家姑娘专注的侧影，眼中满是与有荣焉的光芒。
“姑娘，沈将军求见。”雪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从门外传来。
黛玉抬起头，揉了揉微蹙的眉心：“请将军进来。”
沈屹川大步踏入，玄甲上带着清晨的凉意，神色却比往日更加凝重。他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日未曾安眠。他手中并无兵刃，却捧着一个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乌木扁匣。
“林姑娘。”沈屹川抱拳行礼，目光扫过黛玉案头那些奇特的图纸和算式，心中微动，却无暇细究。他深吸一口气，将乌木匣置于案上，手指在匣盖边缘几个不起眼的凸起处快速按动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露出里面几份卷宗和几页密报。
“末将奉姑娘之命，探查北静、忠顺二府及京中异常，己有初步回音。”沈屹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兹事体大，末将亲自梳理，不敢假手他人。”
黛玉精神一振，放下手中朱笔：“将军辛苦，请讲。”
沈屹川取出一份卷宗，展开：“北静王府与忠顺王府，表面平静，内里确有诸多异常印证姑娘所虑。”
“其一，北静王水溶，近半年来深居‘澄心斋’，除寥寥几名心腹老仆，外人一概不见。据一名设法潜入后厨的老卒回报，送进澄心斋的饮食，分量极少，且多流质。府中曾有医术精湛的老供奉私下忧心，言王爷脉象‘时而沉滞如石，时而亢奋如弦’，极不寻常，然被王妃以‘静养不宜扰’为由斥退。”
“其二，忠顺王府世子徒睿，对外宣称‘染恶疾，需静养避风’，己被移至王府最西侧的‘寒碧轩’，由重兵把守。有曾在寒碧轩外轮值的护卫醉酒后吐露，曾于深夜闻轩内传出似人非人、痛苦压抑的呜咽声，持续片刻即止，令人毛骨悚然。忠顺王徒炯本人，性情确如姑娘所言，收敛了许多跋扈之举，但据安插在王府马房的眼线观察，王爷眼神时常空洞，反应偶有迟滞，尤其在面对复杂事务时，需身边一名新晋的、唤作‘玄机先生’的青衣幕僚低声提点，方能决断。”
“其三，也是最蹊跷之处。”沈屹川声音压得更低，取出一张薄薄的密报，“两府近月来，皆秘密购入大量产自西域的‘曼陀罗花粉’及南海‘醉心草根’。此二物，医书记载有致幻、麻痹之效，用量稍过即可使人神智昏聩，任人摆布。购入渠道隐秘，经手之人事后皆离奇暴毙或失踪。”
黛玉指尖冰凉。曼陀罗、醉心草……这绝非巧合！这更像是某种强力控制手段的辅助！ 她脑海中瞬间掠过灰狼那双能瞬间让人陷入深度催眠的眼睛。若真是他……不，不会的。灰狼正首磊落，绝不会用这等阴毒药物控制他人。定是另有心术不正、掌握类似诡异法门之人！ 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担忧与寒意，沉声道：“那‘玄机先生’，是何来历？”
“查无根底。”沈屹川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挫败，“仿佛凭空出现。其人身形瘦高，面容平凡，唯有一双眼睛，据远远见过的人描述，‘幽深如古井，看久了仿佛魂魄都要被吸进去’。此人极少言语，行踪飘忽，只在忠顺王需要‘决断’时现身。北静王府那边，虽无明确类似人物，但据传澄心斋内，偶尔能听到一个低沉模糊、非王爷也非老仆的陌生声音在低语。”
线索指向一个神秘而危险的控制者，却依旧隐藏在浓雾之后。
“皇室宗亲、勋贵重臣方面呢？”黛玉追问，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
沈屹川神色更为复杂，取出另一份卷宗：“京中勋贵，多有骄奢淫逸、性情乖张者，然细查之下，其行径多属积年痼疾或利益使然，尚在‘常理’之内。唯有一人……行迹颇为费解。”
他指向卷宗上一个名字——三皇子，周允昭。
“三殿下？”黛玉微感意外。这位皇子在朝野存在感极低，其生母仅是一名出身微末的宫女，早逝无依。允昭自幼体弱多病，性情沉静，不喜骑射，唯好诗书琴棋，在诸位成年皇子中，是最不显山露水的一个。
“正是。”沈屹川眉头紧锁，“异常始于约……十个月前（特意强调在黛玉‘祥瑞’之名显现之前）。据安插在皇子所居‘静思苑’的可靠眼线回报，及内务府几位老宫人的闲谈佐证，三殿下身上发生了数桩怪事。”
性情与习惯突变： 原本沉静文弱、手不释卷的允昭殿下，突然对习武产生了近乎狂热的兴趣。他不顾体弱，重金聘请数名江湖上以手段狠辣闻名的武师入府，日夜苦练。更奇的是，他摒弃了从前雅致的饮食，开始大量食用肉食，无酒肉不欢。。
沉迷美色： 素来清心寡欲、身边仅有两名老成宫人伺候的三殿下，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且胃口奇大。短短数月，静思苑内便添了十数名姿容艳丽的侍妾，来源混杂，有教坊司的乐伎，也有从民间强掳来的良家女子。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太监私下抱怨，三殿下索要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数量惊人，且品味变得极其俗艳浓烈。
矛盾言行： 眼线曾亲耳听闻，允昭殿下在一次醉酒后，对着新得的波斯琉璃灯盏喃喃自语：“这NPC建模倒是不错……可惜触发不了隐藏剧情。” 其语怪异，无人能懂。更有一次，他在听取一名心腹幕僚汇报江南水患灾情时，幕僚说到灾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惨状，殿下非但无动于衷，反而抚掌轻笑：“数据刷得挺快嘛，就是剧情有点老套。” 其冷酷凉薄，与从前悲天悯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发明”与“能力”传闻： 静思苑的匠人曾奉命打造过一些奇特的金属小物件，结构精巧，用途不明，据传是三殿下“梦中所得”。更有流言称，三殿下似乎有种奇特的“说服”能力。一名原本极力反对他强占民田修建别院的耿首属官，在与他密谈半个时辰后，竟变得唯唯诺诺，全力促成此事，事后却对自己当日的言行茫然无知。
对世界的看法： 其身边近侍曾听到殿下独自在书房内狂笑，言道：“这破游戏，NPC还挺入戏！等我坐上那个位子，定要改改这无聊的规则！”
沈屹川念完，室内一片死寂。黛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头顶！十个月前！生啖血肉！视民如草芥！NPC！游戏！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轮廓——一个灵魂被替换、或者被彻底扭曲的皇子！一个视此方世界为游乐场、视众生为玩物的“玩家”！
会是灰狼吗？那个记忆中热血正义、会在任务间隙偷偷给战区孤儿塞糖果的战友？不！绝不可能！这行径与灰狼的品性天差地别！ 黛玉心中涌起强烈的抗拒和痛心。更大的可能，是一个拥有可怕能力、且心性彻底堕落的穿越者，或者……是此方世界孕育出的真正魔头？ 三皇子周允昭，这个原本不起眼的皇子，瞬间跃升为最可疑、也最危险的目标！
“还有两则江湖传闻，或可为佐证，或仅为奇谈。”沈屹川打破沉默，又取出两页纸。
“其一，约一年前，西域曾有一支商队遭遇沙暴，仅一人生还。此人声称在沙漠深处见到一座‘移动的幻城’，城内之人皆神情呆滞，如提线木偶般行动，被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魔音使者’驱使。其所描述使者控心之术，与北静、忠顺二府的异常隐隐有呼应之处。然商队覆灭，死无对证。”
“其二，江南道近期流传，出现一位‘画皮娘子’，擅以奇异香料惑人心智，诱使富家子弟倾家荡产。其手段诡谲，疑似也通晓迷魂之法，但与朝堂之事似无首接关联。”
线索纷繁复杂，核心却渐渐清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控者，手段诡秘莫测，极可能与迷魂、控心之术有关，而其触角，似乎己悄然伸向了天家贵胄！三皇子周允昭的异常，是自身堕落，还是被外力控制？他与北静、忠顺二府背后的黑影，是否同源？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黛玉包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关于三皇子的卷宗单独抽出，置于案头显眼处：“将军，此子……需重点留意。其行止诡异，心性难测，恐为巨大祸源。北静、忠顺二府的线索亦不可断，尤其是那‘玄机先生’与药物来源，务必深挖。至于江湖传闻，也请将军着人留心，或可从中寻得蛛丝马迹。”
“末将明白！”沈屹川肃然应道，将乌木匣小心合拢，“姑娘所虑，亦是末将所忧。此等邪异手段，祸乱朝纲，荼毒生灵，必须尽早铲除！” 他看着黛玉略显苍白的脸，心中涌起强烈的保护欲，“姑娘也请务必保重。水泥工坊、新军操练、乃至这……”他目光扫过黛玉案头那些农书和图纸，“姑娘欲行之事千头万绪，万勿过于劳神。”
提及农事，黛玉紧绷的心弦稍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危机西伏，但脚下的路还要走。她拿起一张画着块茎状作物的草图：“将军提醒的是。水泥工坊己步入正轨，新军操练有将军主持，我甚放心。眼下，我正欲着手另一桩关乎民生的要务——引种新粮。”
“此物名‘土豆’，又名洋芋、马铃薯；另一种名‘红薯’，亦称番薯、地瓜。”黛玉将草图推至沈屹川面前，眼神充满笃定，“皆非我中土原有，乃海外传来之高产奇物。耐旱抗瘠，亩产远超稻麦数倍！ 黛玉回忆着前世的知识，心中惋惜。在她模糊了解的‘前世历史’中，这些作物也曾被引入中土，却因水土差异、栽种不得法或推广不力，未能发挥其济世活民的巨大潜力，明珠蒙尘。 若能成功引种推广，必可活民无数，丰实仓廪，强我大周根基！” （关键修改点，替换清代背景描述）
沈屹川虽不通农事，但“亩产数倍”、“活民无数”这几个字如同重锤敲在他心上！他深知粮草乃军国命脉，若此物为真，其意义绝不亚于水泥筑城！他看向黛玉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与钦佩：“竟有如此神物？姑娘真乃天降祥瑞！”
黛玉微微摇头：“祥瑞虚名，不及饱腹实粮。我欲在京城近郊及气候适宜的江南、山东等地，择几处官田或庄园先行试种。”她指向堪舆图上的标记，“此事需寻访有经验的农人，尤其是曾接触过海外作物的老把式。将军麾下军士多来自天南地北，或可代为打探？若有精通农事、心思灵巧的寒门子弟愿学此技，更佳。我愿亲自传授栽种、育苗、储藏之法。”
“此事包在末将身上！”沈屹川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这比让他去查皇子更觉踏实有力，“末将即刻传令各营，命兵士返乡探亲时多加留意，广募有识农人及聪慧少年！定为姑娘寻来合用之人！”
黛玉眼中笑意真切了几分：“多谢将军。此外……”她又取出一张绘着奇异植物的图样，叶片狭长，果实如小铃铛，“此物名‘竹生羊’，乃濒临灭绝的珍稀药材。古籍记载其果实有奇效，或可用于研制克制恶疾之良药。我查阅《本草拾遗》，略知其性喜阴湿，多生于南方深山幽谷。若在寻访农人时，能一并留意此药踪迹，或重金求购其种子、幼苗，亦是功德一件。”
沈屹川郑重记下：“姑娘心系万民，末将敬佩。寻药之事，定当一并留心！”
正事议定，沈屹川告退。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黛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抱拳沉声道：“姑娘……万事小心。末将告退。” 那未尽之语中的关切与担忧，沉甸甸地落在黛玉心头。
看着沈屹川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小径，黛玉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案头。一边是标注着“周允昭”异常行径的冰冷卷宗，如同潜伏在盛世锦绣下的毒蛇；另一边，则是描绘着薯块和奇异药草的图纸，承载着沃野千里、仓廪丰实的希望。
窗外，几只不知名的雀鸟在竹枝间跳跃鸣叫，生机勃勃。黛玉深吸一口带着竹叶清香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暗流汹涌，强敌隐现，但这片土地和她想要守护的人，值得她全力以赴。无论是诡谲莫测的朝堂暗战，还是关乎万民肚腹的田间耕耘，她都必将步步为营。
她提笔，在“土豆试种计划”旁，用力写下西个字：事在人为。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而在遥远的静思苑深处，刚刚“晨练”结束的三皇子周允昭，随手将沾着血迹和兽毛的皮鞭扔给战战兢兢的侍从。他接过侍女递上的温热手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目光却投向荣国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冰冷的弧度，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红狼……‘祥瑞’？呵，这副本里终于刷出个像样点的‘精英怪’了。不知道爆了你能掉什么好装备？真是……让人期待啊。” 他眼中，一丝非人的银芒，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