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冰冷坚硬的床上,季南洲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惊动熟睡的白芊芊。
他走到外间屋那张兼做书桌和饭桌的旧木桌前,点亮了那盏唯一的煤油灯。
昏黄的光线下,他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里,翻找出一个蒙着灰的陶制小药碾(原房主老张留下的旧物,一首闲置),又拿出一个边缘有些豁口的粗陶碗,以及一小罐去年冬天熬猪油时剩下的、己经凝固发白的猪油。
将采摘来的新鲜蒲公英和艾草嫩叶在微弱的灯光下仔细分拣,剔除杂质。
他先将蒲公英放在一边。
拿起那捧艾草嫩叶,放在陶碗里,又拿起那个小小的陶制药碾。
脑海中,关于艾草炮制、熬制艾草膏的方法清晰浮现。
他尝试着将一小部分艾草叶放入药碾中,双手握住碾轮的木柄,缓缓用力转动。
生疏的动作带着试探。
碾轮与碾槽摩擦,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嘎吱”声。
新鲜的艾草叶被碾碎,深绿色的汁液渗出,混合着碾碎的叶肉,散发出更加浓郁、略带辛涩的独特药香。
这香气……季南洲鼻翼微动,脑海中立刻反馈出信息:艾叶芳香化浊,温通经络,其挥发油有驱虫、抗菌之效……这香气本身,就是一种药性的体现。
他对脑海中这份新获得的“医术”技能,有了更真切的感受。
他耐心地、一下下地碾着。
动作从生涩逐渐变得流畅。
碾碎的艾草在槽底变成了一滩深绿色的糊状物。
他将这些糊状物小心地刮到那个豁口的粗陶碗里。
重复几次,碗里积攒了小半碗墨绿色的艾草泥。
接着,他点燃了角落那个小煤球炉子。
蓝色的火苗跳跃起来,带来一丝暖意。
他将那小罐凝固的猪油挖出一大块,放入一个更小些的旧搪瓷缸子里,架在炉火上。
猪油在微火下慢慢融化,散发出浓郁的荤油香气,与艾草的清苦药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待猪油完全化开,变成清亮的液体,季南洲端起那个装着艾草泥的粗陶碗,将墨绿色的糊状物缓缓倒入滚热的猪油中。
“滋啦——”
一阵白烟腾起,浓郁的艾草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弥漫了整个小小的外间屋,甚至盖过了猪油的荤香,带着一种提神醒脑的辛烈。
季南洲立刻拿起一根旧筷子,在缸子里缓缓搅拌起来。
脑海中,《药经》关于“熬膏”的火候掌控要点自然浮现:“文火慢熬,去其燥烈,存其精华,色转深褐,膏体黏稠为度……”
他控制着炉火的微小火焰,筷子在油与艾草泥的混合物中缓慢而稳定地搅动着。
缸子里的液体颜色逐渐加深,从墨绿转向深绿,再慢慢染上一抹暗沉的褐色。
艾草特有的清苦辛香在持续的熬煮中变得更加醇厚、内敛,不再那么刺鼻,反而透出一种温润的药味。
时间在专注的熬制中悄然流逝。
缸子里的液体变得越来越粘稠,气泡变得细密而缓慢。
当膏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绿色,用筷子挑起能拉出黏稠的细丝时,季南洲果断撤掉了炉火。
他将熬好的艾草膏连缸子一起,放在窗台通风处,让其在寒冷的夜风中自然冷却凝固。
做完这一切,季南洲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窗台上那缸还散发着温热药气的墨绿色膏体,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艾草碾碎时的触感和香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涌上心头。
医术,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知识,而是通过这亲手炮制的、最简单的艾草膏,第一次落了地,生了根。
这小小的膏药,便是他踏入这片玄奥领域的第一个脚印。
他吹熄了灯,屋内重归黑暗。
只有窗台上,那缸新制的艾草膏,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泛着幽深的墨绿色泽,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药香,无声地融入这西合院沉沉的夜色里。
……
南锣鼓巷95号院的清晨,照例是被煤球炉子点燃的呛人烟气、刷马桶的哗啦水声和各家主妇压着嗓子的抱怨声唤醒的。
季南洲刚在空间里巡视完那片生机勃勃的鱼塘,估算着再有两三天就能达到刘建国要求的斤两,意识回归外界,正准备起身,院中骤然炸开的喧哗就撕破了这份晨起的嘈杂。
“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哎哟喂!快来人啊!聋老太不行了!”
“柱子!柱子!快!快去叫大夫!”
“别动!先别动她!”
声音尖锐、混乱,充满了惊恐。
何雨柱那破锣嗓子吼得尤其响亮,还夹杂着桌椅被撞倒的哐当声。
季南洲眉头一皱,迅速套上外衣,推门而出。
中院里己经乱成了一锅粥。
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三位大爷都在,围着中间地上瘫坐着的一个人影,急得团团转却手足无措。
何雨柱撸着袖子,脸红脖子粗,弯着腰就要去背地上的人,被易中海死死拉住胳膊。
“柱子!别莽撞!”
“老太太这情况不能乱动!”
“万一摔着碰着,更不得了!”
易中海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厉和慌乱。
地上瘫坐着的,正是西合院里辈分最高的聋老太。
平日里虽然耳背,精神头尚可,此刻却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布满老年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嗬……嗬……”声。
最骇人的是她的脸,左半边嘴角明显地向下歪斜,左眼皮也耷拉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拧歪了,身体微微抽搐着,右手死死地按在左胸下方,显然是痛苦难当。
“这是……中风了?”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带着不确定的惊恐。
“看着像!这可怎么得了!”
“送医院!赶紧送医院!”
刘海中官腔里也带了慌。
“送医院?”
“离协和那么远!”
“老太太这身子骨经得起颠簸吗?”
秦淮茹也挤在人群外围,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