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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来了来了！”周悟赶紧应声，扶着还在哼哼唧唧的周默站起来，压低声音催促道，“爸，快走吧，别磨蹭了，不然一会儿妈又不想回去了，我这学费可就真没着落了！”
周默被儿子半拖半拽地拉着，嘴里还在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啊……”话虽如此，脚步却也加快了几分。他也怕刘水秀那脾气说变就变。
一行人刚走出刘大强家的院门，刘水秀一眼就瞅见了停在墙根下的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那是周悟早上载着周默骑过来的，此刻车身还沾着些清晨的露水。
她二话不说，走过去，伸手便将自行车从墙边推了出来，车梯子“咔哒”一声被她利落地踢了上去。动作一气呵成，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
周默和周悟都愣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地停住。
周默背上的伤被刚才的拉扯又勾起一阵疼，正咧着嘴，见状不由得嘀咕：“这是……不打算让我骑了？”他原本还指望着回去的路上能让周悟载着，自己少受点颠簸。
刘水秀没理他，径首对着旁边的周柳说道：“柳儿，上来，我载你回去。”
周柳乖巧地点点头，正要抬脚，旁边的周悟先叫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妈！您不载我吗？”
这待遇可新鲜了。以往但凡有自行车，那专座铁定是属于他这个“重点保护对象”的。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是哪里说错了话，还是老妈的气还没顺过来，要拿他开刀？
刘水秀扶着车把，回头扫了他一眼，眉毛一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都多大了？都成家了，自己走回去。正好，你跟你爸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她说完，不等周悟再开口辩驳，长腿一跨，稳稳地骑上了自行车。周柳也轻巧地坐上了后座，伸手扶住了刘水秀的腰。
“妈，我这弱身榜.......”周悟还想争取一下，他这身子骨，走那么远的路，可比挨几下竹鞭子难受多了。
“蹬！”刘水秀脚下一使劲，自行车“吱呀”一声就窜了出去，只留给父子俩一个远去的背影和一句硬邦邦的话：“磨蹭什么？赶紧走，不然晚饭都没你们的！”
周悟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全噎了回去。他看看远去的自行车，又看看旁边龇牙咧嘴的周默，无奈地叹了口气。得，看来今天这“有生力量”是非要消耗在路上了。
周默扶着自己的老腰，疼得“嘶嘶”抽气，嘴里却不饶人：“看见没？臭小子，这就是报应！让你刚才看老子笑话，现在好了，咱俩一块儿受罪！”
他嘴上说着狠话，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大概是觉得有人陪着自己倒霉，心里平衡了点。
周悟撇撇嘴，伸手去扶周默：“爸，走吧， 快走，不然一会妈又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滚蛋！老子刚刚被你妈揍了一顿，一身都痛，你倒是好，就会在这乱叫！”周默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周悟往前挪。
阳光渐渐升高，拉长了父子俩一瘸一拐、互相嫌弃又互相搀扶的影子。
周悟心里琢磨着，妈这几天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但是他的留学费用她妈同意帮她凑了，也算一件好事……
很快刘水秀载着周柳到家了，刘水秀推着车进了院子，周柳从后座跳下来，乖巧地站在一旁。堂屋里，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婆婆陈秋梅坐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公公周忍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
旁边还坐着个年轻人，是周悟的西叔，周思，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卷了角的旧书。
“哟，舍得回来了？”陈秋梅眼皮一掀，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尖酸刻薄的劲儿，
“儿子孙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赖在别人家里不着家，像什么样子！回来了就赶紧去做饭，一家老小都等着呢！”
刘水秀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车梯子“哐当”一声支好，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地瞥了陈秋梅一眼：“你们没手没脚啊？不会自己做？”
周柳闻言，小脑袋微微垂下，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衣角。
陈秋梅眼睛也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反了天了！刘水秀，你这是什么态度？让你做顿饭怎么了？”
周忍咳了一声，烟杆在鞋底磕了磕，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思则像是没听见，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翻着他的弹弓，只是嘴角似乎微微撇了一下。
刘水秀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下大半杯，这才慢悠悠地说：
“我跟柳儿在外面吃过了。你们要是饿了，就自己动手。要是想等，那就等到中午，饿一顿也饿不死人。”
这话一出，陈秋梅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差点一个趔趄。她指着刘水秀，手指头都在发抖：
“你……你这个不孝的媳妇！反了天了！我让你去做饭，你还敢顶嘴？我们周家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养你这么多年，连顿饭都不乐意做？”
刘水秀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把陈秋梅后面的话都给震了回去。她迎着陈秋梅的目光，毫不退缩：
“老太婆，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嫁到周家，不是来当老妈子的。家里这么多人，个个都有手有脚，凭什么就非得等我一个从外面回来的人伺候？我欠你们的吗？
你们呢？一个个都好手好脚的，自己想吃饭就自己做，不想做就等着。别一天到晚摆婆婆的谱，指望我像旧社会的丫鬟一样伺候你们。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以前那套，不嫌丢人？”
“我懒？”刘水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有婆婆你，坐在家里半天，连口热水都没烧，等着我回来做饭，还好意思说我懒？
要我说，你这个懒劲儿，都快懒出天际了！我要是不回来，你们是不是等着饿死，到时是不是还要说我出去外面，没回来给你们做饭吃，饿死了你们？”
“你……你这个泼妇！”陈秋梅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我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回来！
不知道孝敬公婆，不知道相夫教子，还整天骂东骂西！现在连顿饭都不给我们做，你是想反了天吗？我告诉你，刘水秀，今天这饭，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