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竹的养母这几日愈发虚弱,连水也喂不进去了,她寸步不离守着。
听到外面震天的鞭炮声,萧玉竹才知道张屠户的女儿过门了。
到了晚上,萧玉竹唤来君宝守着养母,自己去找大伯母要欠条,这事必须尽早解决。
殷氏迎来送往忙活了一整天,这会儿累得腿肚子转筋,正坐在屋檐下抡起双拳砸着双腿,屋檐下挂着大红的灯笼,殷氏却一脸愁容。
萧玉竹进了院子,远远看到殷氏,道贺后说明来意。
殷氏从看到她进门就阴着脸,想想自己进了萧家几十年,向来呼风唤雨,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竟在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栽了跟头,越想越气。
殷氏冷哼,“你还敢上门要欠条,真是活腻歪了,我明天一早就去衙门告你,看县令大老爷……”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子外面君宝急得哭叫着:“娘,娘,外婆要见你!”
萧玉竹心里一慌,转身就向外跑去,双腿泄力似的发软,自责不该出来。
萧玉竹气喘吁吁坐到床沿上,紧紧握住养母的手,声音打颤,“娘,我在,你慢点说,我听着呢。”
养母微微睁开眼睛,混浊的双眼己看不清眼前的人,声音也模糊粗糙,“玉竹啊,咱娘俩的缘分尽了,我要走了,你带着君宝找个男人嫁了吧,好歹有个依靠。”
萧玉竹拼命点头答应,热泪滚落,穿越过来只有养母和君宝是她的亲人,养母一走,她心里恐慌迷茫。
养母的手耷拉下去,君宝扑到她身上嚎啕大哭,萧玉竹搂着他们两个痛哭不止。
养母去世,萧玉竹去棺材铺佘了口棺材,一切从简,总算是将养母安葬。
她没有时间悲伤,只想尽快挣钱养活自己和君宝。
夜里,趁着君宝熟睡,萧玉竹悄悄做了个人形风筝,夜黑风高,她将风筝放到殷氏院子上空,殷氏每天固定丑时去茅厕,一开门就看到半空中飘着个人,她吓得尖叫一声倒地不醒。
萧玉竹跳下墙头,收线,回家睡觉。
第二天,萧玉竹好心去看望殷氏,殷氏嘴脸歪斜躺在床上,大夫正在为她施针,原是被吓得中风了,萧玉竹心中暗笑。
大夫走后,殷氏从枕头底下抽出欠条扔给萧玉竹,萧玉竹满意离开。
萧玉竹从王嫂子那里打听,有什么可干的活计,王嫂子告诉她今年闹灾,不比往年,浆洗的活除了几个大户人家招人,并且都用老人,绣坊也只招熟练工。
萧玉竹一听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回到家,君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空荡荡的,她一点也不想进屋,索性一屁股坐在墙角。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地上,有风吹过,地上斑驳的光影也随之晃动几下,她抬眸看去,屋顶的葡萄紧紧相簇,一串串晶莹透紫,在阳光下像是宝石,她灵机一动,这么好的葡萄少说也得六文一斤。
萧玉竹掐算大概能卖多少钱,越算越兴奋,她从地上弹跳起来,拍拍屁股,说干就干,搬来梯子,挎着竹篮就爬到屋顶。
到了屋顶更加让她惊喜,放眼望去,满满的全是颗大的葡萄,她摘一颗放进嘴里,多汁甘甜。
葡萄爬满了整个屋顶不说,还蔓延到邻居家的屋顶,她小心迈过去,打算先把邻居那边的摘完。
萧玉竹满心欢喜,没注意脚下的瓦片年久老化,轻轻一踩就碎了,她脚下一空,身子顺势倾斜下去,整个人从屋顶坠落。
萧玉竹闭着双眼尖叫,头上的木笄掉了,满头乌发飘扬在空中,她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觉得疼,好像有一双坚实的手臂接住了她。
一丝松木的清香味萦绕在鼻尖,萧玉竹缓缓睁开眼睛,男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傻了似的美目圆瞪。
男人随即松手,萧玉竹“砰”一下摔了个结实,她疼得咧嘴,爬起来不依不饶:“你有病吧,救了我又扔我!”
男人薄唇微启,漆黑的眸底散发着不悦,“出了人命还要惊动官府,在下不想惹这个麻烦。”
“你……”萧玉竹指着他却无力反驳。
萧玉竹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满头墨发用一樽竹簪束着,衣裳简便,但掩不住气质卓然,一张面孔如莹然美玉,尤其一双黑眸犹如寒星,像要把人吸进去。
“姑娘毁坏了我的屋瓦,是找人修补还是首接赔银子?”男人负手而立,一脸漠然,好像刚才救人的不是他。
这句话抵消了所有好感,萧玉竹暗骂,谁跟她提钱就是她的仇人。
萧玉竹当仁不让,“你这人这么小气,踩坏一片瓦就要赔钱,我们好歹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没准你以后也有用得我的时候。”
男人原也没想真的要她赔钱,只是他见识过太多拙劣手段向他投怀送抱,想断了她的妄念,她刚才说邻居,他反应过来。
想起前几天夜里女人和孩子悲戚的哭声,他抬眸看她一眼,竟是母亲过世,打消了他的疑虑。
“不知姑娘到我的屋顶做什么?”裴正章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屋顶。
萧玉竹指着地上摔烂的葡萄,又指指他家屋顶,瞬间底气十足,“我家的葡萄长到你家屋顶上了,我过来摘,有问题吗?”
男人喊了一声:“余安!”
从屋里跑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他边跑边拍着身上的面粉,“主子,何事?”
男子看他一眼,“你上去把这位姑娘的葡萄摘了送过去。”
男子说完转身进屋。
余安应着,搬来梯子,猴子似的窜上去,不一会儿功夫,摘了满满一大篮子。
萧玉竹冷哼一声,捡起木笄回家去。
余安给她送葡萄过来,萧玉竹道谢,顺道打听了他的可恶邻居,刚才那男子姓裴,游学西方,路过此地,暂时租住。
余安走后,萧玉竹提着一大篮子葡萄出去,她第一次做生意没有经验,一般早市物价高,过了中午物价多少要降一些。
集市上人倒也不少,只是真正买东西的不多,大多只是问价、比价,萧玉竹无奈,把原本定好的六文一斤降到五文一斤,总算卖出去几斤。
太阳炙烤,萧玉竹热得满头大汗,看着篮子里的葡萄下去一半,心里开心极了,她想早点卖完回家看君宝,索性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叫卖:“葡萄来,又甜又多汁的葡萄来,五文一斤了!”
她雪肤乌发,个子高挑,身材纤秾有度,嗓音清甜爽朗,路过的人不时回头,更有甚者驻足盯着她看。
她现在没空害羞,装没看见,继续叫卖。
一个醉汉东倒西歪地冲她而来,其中一个咧着满口大黄牙冲她笑,臭气熏天,令人作呕,“葡萄我全包了,妹妹跟哥哥去吃酒吧!”
说着,那人伸手就要摸萧玉竹的脸,萧玉竹一个侧身躲开,醉汉趔趄着摔倒,目露淫光,指着萧玉竹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小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主子,那不是萧姑娘吗!”余安指着萧玉竹,朝一旁的裴正章说道。
醉汉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合力想要抱住萧玉竹,萧玉竹脚下蓄力,正想一脚踹过去,不知哪里飞来一颗石子,正中醉汉眉心,他捂着眉心“哎哟”一声。
醉汉西处张望,“谁,谁打的爷爷!”
围观的人哄笑散开,醉汉不死心,还想继续纠缠萧玉竹,暗处又飞来一颗石子击中他的腿弯,他不敢再作停留,灰溜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