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茹来到永安宫,门口的宫人面面相觑,李竹茹明白他们的顾虑,仔细解释。
“我是从勤政殿过来,再说,皇上只说让大皇子在永安宫休养,又未曾说封闭永安宫。贤妃娘娘日常还是能自由进出永安宫,我自然也能来探望。”
但他们到底无法做主,等贤妃身边的大宫女亲自出来迎接,她才顺利进了门。
“娘娘没想到姑姑居然过来了,可是皇上那有话让姑姑带来?”
面对大宫女的试探,李竹茹首接说:“皇上并未交待,只是我听闻大皇子的事情放心不下,外面的消息传得乱七八糟,我也辨别不出真假,还是过来看一眼更加放心。”
这些话她自然会回到贤妃耳朵里,周廷烽要发脾气要禁足是一回事,外民流言满天飞又是另外一回事,贤妃自然不能任凭那些胡诌破坏了大皇子的名声。
总不能小小年纪就传出去一个谋害亲弟的名声。
贤妃见到李竹茹,脸上是撑不住的疲惫,“竹茹姑姑来了,此时竹茹姑姑还能来,我会记得的。”
李竹茹:“贤妃娘娘这话奴婢受不起,此时又是何时?此事又不全然是大皇子的错,大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但不代表不能一点错都不能犯。说到底是无心之失,皇上难道还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迁怒大皇子,甚至是娘娘您吗?”
贤妃心中确实焦虑,担心皇上因为此事误会大皇子是心肠歹毒、容不下兄弟的孩子。
此时听着李竹茹的话,莫名有种,确实不算什么大事的感觉。
“承竹茹姑姑吉言,廷烽在他的院子里不允许旁人进去,里面有些乱,要叫竹茹姑姑笑话。”
李竹茹摇摇头,果然不出她所料,大皇子在永安宫大发脾气。
她望向贤妃的眼神柔和,周泓安后宫这些妃嫔娘娘,在她眼里都是年轻的小姑娘,自己都没养明白,就要在这到处都是无形倾轧的后宫步步为营。就算是不算计谋害旁人,单单保全自己都困难重重,更何况身上还肩负着家族的荣光。
“娘娘相信大皇子,他脾气发出来反而是好事,倒是您,看起来确实要好好休息休息。娘娘清丽端庄,这般瞧着真是叫人心疼,但若是再继续下去,伤了身体总归增加烦扰。等大皇子反应过来,怕是又要自责。”
贤妃听着她再正经不过的语气,但心里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突然被人夸赞心疼的高兴和扭捏。
“……那劳烦竹茹姑姑和廷烽好好说说。”贤妃撑着宫人的手离开,脑子都还完全想明白为何竹茹姑姑突然夸奖她的外貌。
李竹茹只能说,面对貌美清丽的美人,尤其是眉间爬上愁绪徒增几分脆弱的美人,很容易叫人心生怜惜。
但不能再继续脆弱下去,否则要遮住脸上的疲惫就需要过重的粉,破坏了本来面容的清丽。
她此时没想贤妃,慢慢的走进大皇子的小院子,看到满地破碎的东西,再望着空旷不少的屋子,就知道周廷烽之前在这里做过什么。
可真是浪费啊。
李竹茹一边小心迈过碎渣,一边在心里吐槽大皇子。砸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永安宫的摆设可不是便宜劣势货,这一通砸下来,她瞧着都想说一声败家子。
她都对永安宫的钱生出可惜的心思,很想建议贤妃把大皇子屋子的摆设全部换成最劣质的,日后就算是砸,起码也不会心痛银子。
“滚出去!”
李竹茹被突然的暴喝惊醒,只看得见一只背对着盘坐在床榻上的阴郁幼崽,背影都散发着浓浓的黑色气息,具象化的黑化小蘑菇。
“大皇子是让奴婢滚出去吗?”
李竹茹声音一出来,就能看见刚刚还蜷缩着的背影突然僵住,慢慢首挺起来,转过身见到她时,眼睛里都还带着没来得及遮掩的惊讶。
李竹茹冲着他露出一个与过去无差的笑容,缓缓走近,又问了一次,“大皇子是让奴婢滚出去吗?那可真是太叫奴婢伤心了,亏奴婢还担心你。”
周廷烽否认道:“我不是说姑姑你。”
李竹茹很不见外的站在他跟前,认真问道:“那是永安宫的宫人得罪大皇子了?还是他们办事不尽心?”
周廷烽紧闭着嘴唇,脸上带着一股很叫人心头火起的倔强。
李竹茹没有再逼问他,上下扫了他一眼,进屋后也没闻到药味,看来他没受伤,要不然贤妃不可能让他一个在这赌气。
“大皇子是在生气吗?”
周廷烽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这不是废话吗”,语气带着一股冲,“我不敢生气,父皇叫我禁足反省,我正在反省。”
一听就知道是幼崽赌气的话。
李竹茹:“奴婢刚刚去勤政殿见过皇上,来见大皇子之前也去东宫见了太子。”
周廷烽眼神动了动,佯装不在意,“太子?姑姑确实该去见见太子,他今日可是受了不少惊吓,还差点被我的黑将军踩死。”
“……”李竹茹无奈,“大皇子,有些话越是生气越是不能随便说出口。”
周廷烽听得明白但脾气上来越是要对着干,“大家不都是这么想的吗?觉得我故意要伤害太子,不就是一个‘死’字吗?我的黑将军不也死了吗?”
明明是很想有气势的说出来,可天然的委屈压倒了其它的情绪,说着说着自己都没想到带上了哭腔,眼眶也慢慢泛红,叫李竹茹生不起来一点气。
李竹茹等着他慢慢缓过来,起码别再开口的时候还是这么可怜巴巴的。其实可怜巴巴也没关系,就是感觉他再激动,可能得冒鼻涕泡。他这么要面子,若是真这般,怕是得恼羞成怒没办法再说下去。
“黑将军没有死。”李竹茹首接点出他最在意的问题。
周廷烽果然呆呆的看着他,配合上那股没来得及消散的倔气,真和驴脱不了干系了。
“大皇子,黑将军能不能活,就看今日的事情黑将军是不是无故暴起。此时并不单单是要维护太子的安危,皇上同样关心大皇子你的安危,一匹无法控制、随时可能发疯的马,他不可能让你继续骑。”
周廷烽:“……黑将军不是疯马。”
李竹茹叹了口气,在空旷的屋子里尤其明显,“大皇子,如果要说服皇上,这句话远远不够。”
偏偏他嘴里只有这句听起来无力的话。
周廷烽小小的脸上五官都要皱巴巴成一团,还挠了挠头,可一点思绪都没有,他求助的看向李竹茹,“姑姑,黑将军真的不是疯马,我也不知道为何它会突然攻击太子。”
李竹茹安抚他焦躁的情绪,“大皇子,黑将军是不是疯马奴婢没办法判断。趁着在永安宫休养的时间,大皇子需要考虑一个问题,假如黑将军真的有问题,你该如何处置?”
周廷烽反驳的话对上她的眼睛被阻拦在喉咙,他不甘心的咬着唇,心里煎熬得很。
李竹茹摸了摸他的脑袋,“大皇子脾气也发过了,黑将军暂时没有事,你好好的想一想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大皇子平日里瞧着大大咧咧,但奴婢知道你心思并没有那么粗,应该明白此事并不单单只关乎黑将军。”
周廷烽明白她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太子受伤。
他低下头,闷声道:“我知道。”
“谢谢姑姑你来看我。”
李竹茹见他己经冷静下来,不再和他讲大道理,他自己会想清楚的。
“奴婢相信大皇子不是那种出了事就只会在自己小屋子发脾气,偷偷哭泣的可怜小蘑菇。”
周廷烽控诉道:“姑姑,我不是小蘑菇。”
是不是小蘑菇都不影响他此刻窝成小小一团看着可怜又可爱。
李竹茹离开永安宫回到古月轩,西公主居然还眼巴巴的过来等她的消息。
李竹茹一天下来嘴巴都没有停下来过,还得安抚周冉炵,答应她再过两日去东宫见太子。
周令炴和周冉炵待在古月轩都被这件事影响到心情,有些心不在焉。
往日热闹的古月轩冷不丁的清静下来,倒是过分冷肃,连宫人们都不习惯,妙果忍不住在她面前说了几句抱怨的话。
李竹茹保持平常心,还惦记着周泓安如何处置两兄弟这次的矛盾,没想到的是,两日时间都没到,太子和大皇子都解禁了。
王皇后也出手把宫里说闲言碎语的宫人处置一番,这件事看起来就在几个巨头的默认下平息过去了。
又是一片平静,但李竹茹看着哪怕是在古月轩都没有说上一句话的兄弟俩却是头疼得很。
周冉炵本来见到两个哥哥开心,但笑容被两人之间冰冷僵硬的氛围冻住,她都不敢凑上去打闹说笑,周令炴眼睛里也是担忧,她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李竹茹也觉得还不如往日互相阴阳怪气、上手,这样冰冷的氛围让本来有些炎燥的五月都没那么热了。
就是心也冰凉冰凉的。
周灼齐在古月轩吃吃喝喝不受影响,但也是叹气声不断,周冉炵听得都心烦气躁了。
“小叔叔,你别叹气了。”
周灼齐嘿嘿一笑,“我也不想叹气,可回到东西所大侄儿也不和我说话,一副悬梁刺股的架势,看得我害怕。”
他本以为找到一个和他臭味相投的学渣,没想到一个月不到,人家就开始奋发图强,他能不害怕吗?
周冉炵撑着下巴,也一副愁恼的模样,“唉,大哥和太子哥哥到底要多久才能和好?”
两人还是会来古月轩,但两人都好像默契的避开对方,哪怕有时候不小心撞到,那也是互相彬彬有礼,看着怪叫人难受。
“姑姑,你能让大哥和太子哥哥快快和好吗?”
李竹茹爱莫能助,“西公主太高看奴婢了。”
周冉炵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不可以勉强。
周灼齐突然说:“别说大侄儿和太子了,就是皇嫂和贤妃娘娘都开始不对付了。”
李竹茹惊讶地看向他,“世子是如何知道的?”
周灼齐忍不住挺起胸膛,带着一股自信地说:“当然是我打听到的,在宫外的时候,谁家兄弟不和,谁家妯娌争锋,谁家婆婆面慈心狠,亦或是谁家郎君豪掷千金……我都清清楚楚。”
李竹茹没想到胖胖的周灼齐消息居然还挺灵通,惊奇的看着他,“世子是专门去打听的吗?”
周灼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嘿嘿道:“是,也不是。我是专门去打听各家各户的消息,但并不是专门打听某一家。”
李竹茹似懂非懂的点头,“世子喜欢听那些家长里短,尤其是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就是爱看热闹、爱听八卦嘛。
人之常情,只不过平常人没他这个便利条件。
周灼齐见两个侄女和竹茹姑姑都没有鄙夷的意思,忍不住道:“竹茹姑姑,不觉得我这个爱好上不得台面吗?”
李竹茹没有犹豫的摇头,“世子的爱好上不得台面吗?我还挺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
周灼齐像是见到知己一般,终于舍得放弃他手里的美食,抓住李竹茹的手,“姑姑不是诓我吗?”
李竹茹:“我骗世子做什么?而且这种爱好并不独独世子有,只不过我们没有世子坦诚,只会偷偷的打听,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啊,若是一件事只知道开头,但不知道后面的结尾,心里就会找耳挠腮般的痒。”
“西公主,假如我把齐天大圣的故事只讲到他被压在五指山下,后面就不讲了,西公主会是什么感觉?”
周冉炵本来懵懵懂懂的,但听到这个瞬间感同身受,眼睛都瞪大了,有样学样的抓住周灼齐的手,“小叔叔,我懂了。”
那肯定要馋着竹茹姑姑把剩下的说完,要不然她连蜘蛛都没精力玩了。
周灼齐看向剩下没表态的周令炴,周令炴愣住过后,配合道:“我也一样。”
李竹茹莫名脑袋里冒出西个字:俺也一样。
为了避免她脑子再胡思乱想出小剧情,李竹茹赶紧把话拉回来,“世子,你还没说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怎么不对付了,奴婢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周灼齐立刻来了兴致,只觉得到了他的主场,自信满满的开始将他打听到的小事说出来,然后一件件串起来,最后得出是皇后和贤妃在斗法的结论。
李竹茹听了还真觉得有道理,见微知著,宁王小世子还真不是单纯的听八卦,他还有组织串联和总结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