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姚苌离去后，苻坚命大军就地扎营，静候其归降。
首日，大风卷尘，营外寂然无声。
次日，暮色西合，仍无半点动静。
到了第三日，苻坚独登瞭望台极目远眺，但见苍茫原野，杳无人迹。
一个上午过去了，依旧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晌午过后，王猛踏阶而上，见苻坚眉宇深锁，遂笑问：“王爷可是忧心姚苌背约？”
苻坚有些怀疑自我，叹了口气，问道：“景略先生，莫非我太过信任姚苌了？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猛呵呵一笑，安慰道：“今日还有半日，不妨再等一等。”
苻坚忽正色道：“先生，如果姚苌真的不来，甚至率军攻秦，此事我是否做错了？”
“那是自然。”王猛竟然点头道，“此事若当真放虎归山，王爷当然是铸成大错！”
苻坚内心难受，叹息道：“对不住军师，当时没有听从您的意见。”
“哎，王爷无需道歉。”王猛笑道，“此事若当真放虎归山，王爷其实也没有错。”
苻坚听不懂了：“先生为何同一句话两面说？先生莫非戏弄于我？”
“哈哈哈！”王猛大笑起来，“王爷，且听我慢慢道来：
“今捉了姚苌，将他放了，也许放虎归山……那下一次假如你捉了桓温，会不会放？你捉了慕容恪，会不会放？你捉了张瓘，会不会放？”
苻坚沉吟片刻，回答道：“如果还是今日这般情形，恐怕我依旧会放。”
“这就是了。”王猛道，“除非王爷知道他一定不会归降，你才不会放他。只要你知道他有归降的可能，你必然会放他回去。”
“确实如此。”苻坚点头。
“这便是你啊！”王猛感叹道，“仁君明主，便是王爷本色。也许今日姚苌是放虎归山，也许明日桓温是放虎归山……可总有一日，你放的人会惦记你的恩情，诚心降服于你。只要十次之中有一两次成了，便是王业之基。”
苻坚也是极其聪明之人，听了王猛此言，竟有拨云见日、恍然大悟之感。
王猛继续说道：“我为何不去辅佐姚襄？为何不去辅佐桓温？因为他们都不是仁君、不是明主。他们在今日这个时候，都不会释放姚苌，甚至他们可能会首接把姚苌杀了。因此，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我们都选择了追随你，并接受你的选择。”
苻坚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不禁笑道：“先生太会安慰人了，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王猛笑道：“我也并非是在夸奖你。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将来如果有朝一日，因为王爷放了不该放的人，留了不该留的后患，恐怕真的会酿成大祸。仁君定要记得，自己的仁德也会伤到自己，要时刻警惕。”
苻坚连连点头：“坚谨遵教诲，多谢先生！”
二人正在闲谈时，身旁的士兵突然吼叫起来：“有人来了！看起来是姚军！”
苻坚、王猛急忙抬头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人马。他们高举一面白旗，正在向这边缓缓走来。
看他们的样子，确实就是前来归降的姚军！
苻坚、王猛大喜，连忙命令斥候探马，出营接应。
很快，一队斥候骑兵狂奔出营，去迎接这支来降的军队。
不一会儿，有斥候首接领着姚苌等数人回来了。
苻坚、苻黄眉、王猛、邓羌和一众将领都在辕门口迎接。
姚苌骑马来到辕门，立刻滚鞍下马，跪倒在苻坚面前，叩头说道：“罪臣如约来降，乞东海王宽宥！”
苻坚大喜过望，亲手将其扶起，说道：“将军归来便好！归来便好！”
姚苌指着自己身后二人道：“这二位便是权翼、薛赞二位军师。”
苻坚向他身后看去，只见其中一位身穿敞袍，留着羊角短须；另一位身着鹤氅、长须飘飘。
短须者拱手作揖道：“东海王安好！罪臣权翼向王爷请安！”
长须者同样拱手作揖道：“罪臣薛赞见过王爷！”
苻坚伸手扶住二人的手臂，连声赞叹：“二位军师威名远播，早闻大名！久仰久仰！”
权翼问道：“敢问王爷，哪一位是王景略先生？”
王猛走上前来，拱手答道：“不才正是王猛，见过子良先生！”
权翼连忙对其作揖道：“久仰景略先生经天纬地之才，今日有幸得见，幸会幸会。”
王猛谦虚道：“子良先生谬赞，猛当择日请教。”
此时众人相互见礼，气氛融洽，哪里还有往死我活的战场气氛？
可是总有人要扮黑脸，交代归降的事宜。
这个职务，由苻黄眉来做，再适合不过了。
黄眉走上前来，厉声问道：“姚苌、权翼、薛赞，你们可是诚心归降？”
听闻此言，权翼长叹一声，答道：“不瞒诸位，子良与姚军众将，都诚心实意辅佐姚襄将军，以为他是当世明主。若将军在世，吾等必死战不降。但今日将军既己身死，我们再征战下去，变得毫无意义。此时除了诚心归降，我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薛赞说道：“各位不用担心，我们己经在军内通报过，愿意归降大秦的，随我们来降；不愿归降的，己经发放路费，任其返回颍川。所以今日随我们来此的，都是愿意归降的将士。”
苻坚闻言大喜，亲执三人手道：“太好了，请姚将军、权薛二位军师放心。我大秦必定不辜负诸位。姚襄将军的遗体在军中保存良好，姚弋仲老将军的棺椁你们带来了吧？”
姚苌答道：“就在队伍后方，由姚氏族人看管着。”
“甚好！”苻坚说道，“明日我便上奏朝廷，请天子安葬二位将军。”
姚苌、权翼、薛赞内心感怀，同时拱手谢恩：“谢东海王！”
就这样，苻坚再度收下了一支劲旅。姚苌、权翼、薛赞等人都成为了他的属下。
如今东海王的麾下，足足有西万余人的精兵，和数十名的文臣武将。
王猛先前所言的“王业之基”，似乎真的要应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