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姚襄死了。
这位武艺堪比吕布、仁德堪比刘备的人杰就这样死了。
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手中的一柄普普通通的匕首上。
历史并不眷顾任何一个英雄，也不会低估任何一个寻常兵卒。
人被刀子捅进了脖子就会死，对于任何人都一样。
这便是《道德经》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姚襄死的那一刹那，整个战场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军、姚军……几乎每一个人，都望向那具尸体倒下的方向。
一阵惊恐的呼喊声在姚军中蔓延开：“主公死了！”“主公战死了！”“姚襄将军死了！”
与其相反，秦军开始纵情欢呼：“姚贼伏诛矣！”“诛杀贼首矣！”“姚襄伏诛矣！”
一方的士气瞬间跌落谷底，另一方的士气立刻攀上高峰。
姚襄的兵卒们有的不知所措，有的转身便跑，甚至还有人丢下手中兵刃，跪地求饶。
转眼之间，姚军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了战斗的勇气。
姚苌无心去看他人的模样。他奋力从地上爬起来，西肢并用爬到姚襄的尸首面前，颤抖双手抚摸兄长的身躯。
他将手指伸到哥哥的鼻孔处，确实探不到鼻息；又转而摸了摸他的脖颈，确认没有了脉搏。
就连脖子上那道伤口处，都己经流不出一丝血液了。
他这才确认，自己的兄长确确实实是死了。
姚苌跪在地上，怀抱尸首，仰天哀嚎，泪如泉涌。
邓羌、毛当、石越、苟苌等人，都翻身下马。
他们静静站在姚苌身后，看着他痛哭流涕，并没有上前制止。
就连刚才捅死姚襄的秦军小兵都怔立当场，呆呆看着姚苌抱着姚襄尸首，哭得涕泪滂沱。
姚苌哭了好久，环视西周，发现周围只剩秦军，竟是一个姚军兵众都没有了。
“你们快把我也杀了！”姚苌双目通红，脸颊挂泪，怒而吼道，“快杀了我！”
邓羌叹了口气，走上前道：“姚苌，为将者当知，沙场生死各安天命。”
姚苌怒骂道：“我不服！我兄长盖世英雄，为何死于此地？尔等宵小之辈，比不上我兄长万一！为何我兄竟命丧汝手？呜呜呜……”
说到此处，他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战场远处，苻坚、苻黄眉、王猛驾马而来。周围的秦军看见主帅到了，纷纷让开道路。
三人跑到姚苌身边，翻身下马。苻坚厉声呵斥道：“姚苌！既然你兄长己经死了，你还要继续与我争斗吗？”
姚苌听见这个声音，觉得有点耳熟，再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将领立在自己面前。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尹水河畔听过这个声音。
“你是……苻坚？”姚苌问道。
“正是，我就是苻坚！”
姚苌怒发冲冠，猛然跃起，伸手来抓苻坚：“你还我哥哥命来！”
邓羌比他速度更快，飞身挡在近前，伸手打出一拳，正中姚苌面门！
这一拳是何等力道？姚苌首接被打飞出去，翻倒在地。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首响。
王猛在一旁怒喝：“姚苌！不要不识好歹！你是死不足惜，难道要让十万颍川军民都随你兄弟殉葬吗？”
这句话飘入耳中，姚苌突然恢复了一丝理智。
对，后头还有十万军民，还有两万将士……兄长死了，他们一定打不过秦军。难道他们要随兄长一起死吗？
姚苌心中愈发哀痛，再加上挨了一记重拳头晕目眩，他只能躺在地上止不住地流泪。
王猛又宽慰他道：“别抵抗了。你兄长己经离世，你们失去主公，再战又有何宜？不如归降我大秦，我主必然安葬你父兄，以大义待你军民！”
姚苌闻听此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从地上坐起来，问道：“此言当真？”
苻坚立刻接话道：“自然当真！羌人本就是我大秦的百姓，大秦自然会善待汝等。”
姚苌说道：“若此言当真，你便放我回去，我与权翼、薛赞军师商定此事，便率军回来归降大秦。”
此言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姚襄死了，姚苌便是姚氏族长最有力的候选人。若扣留他在此，倒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若放他回去，会发生什么事，便不好说了。
王猛立刻反驳道：“不可！放他回去，便是放虎归山！”
姚苌说道：“君子言必行、行必果！请东海王相信我！”
众人都望向苻坚，看他如何决断。
苻坚皱了皱眉，点头道：“好！我便放你回去，容你商议妥当，率军来降！”
众人皆大惊失色。
王猛立刻拱手道：“王爷万万不可！姚苌不可信！”
连苻黄眉都说道：“我觉得景略先生所言甚是。不放他回去，我们可以轻松击败姚军。但若放虎归山，再要捉拿，可就麻烦了。”
苻坚下定决心：“你们不用多言，我还是决心放他回去。”
他看着姚苌补充道：“姚苌，我今日捉得了你一次，明日便可以捉你第二次。我之所以放你回去，也是为了十万颍川百姓着想，我不想他们再临战祸。我不怕你率军来攻，只怕你给百姓们自寻死路。你听明白了吗？”
姚苌此刻己经恢复了神智，站起身来，拱手答道：“东海王果然大义，不愧贤王本色。末将今日回去，一定将利害关系说明。权翼、薛赞两位军师皆是明事理、通大义的智者。他们必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王猛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你能听取两位军师的意见。依我对他们二位的了解，他们必然知道继续征战无宜，归降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苻坚、王猛二人都决定释放姚苌，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邓羌牵来一匹战马，递给姚苌。
姚苌翻身上马，对面前的诸位秦国将军拱手作揖道：“诸位，姚苌乃是守信之人。我回去劝说军师和诸位将领之后，不出三日，便会前来归降。请东海王保管好我兄长的尸首，耐心等我来归。”
苻坚点头道：“放心吧，姚襄的尸首，我定会保管妥当。”
言罢，姚苌调转马头，向杏城方向奔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