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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王虽有明君之资，却从未被盛名所累。”薛赞首先感慨道。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苻坚自嘲道：“什么明君？我连个君都不是，不过是大秦一闲散王爷罢了。”
权翼笑道：“这正是东海王另一大优点：平易近人、虚怀若谷。”
王猛挠着头发，感叹道：“只因东海王未做国君，便是这家主之位也是两年前才当上。他自幼环境便如常人无异。王爷非仅平易近人，实乃自居常人。”
苻坚恍然道：“诚如景略先生所言！我本常人，哪里是什么君王？”
王猛嘿嘿一笑，反驳道：“可惜你并非常人，实乃君王之质！”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王猛自觉失言，急忙挽回道：“我的意思是，东海王确有领袖之资。”
苻坚似乎有些不服气，不以为然：“先生过誉了！又在替我吹嘘！”
薛赞反而转头问王猛：“请教景略先生，何谓‘领袖之资’？”
众人亦望向王猛，待其解释。
王猛答道：“领袖者，其一曰‘包容’，胸襟开阔，可容天下万事万物。”
邓羌接道：“东海王正合此道。”
薛赞略略点头。权翼也叹道：“若论包容，东海王确实远胜姚襄。”
王猛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其二曰‘坚毅’，心志坚定，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
苻坚连连摆手：“我实难做到。”
吕光笑了：“我追随东海王到洛阳，依照先生的锦囊，收拢败兵、抵抗桓温、逃亡野王、攻破轵关、重返关中……这一年多奔波转战期间，我从未见王爷在危困面前心志崩溃。”
苻坚诧异道：“果真没有？”
吕光肯定地摇了摇头：“确实没有！”
王猛咧嘴大笑，继续说道：“其三曰‘负责’，遇事敢于担当，不推诿搪塞，不明哲保身。”
“哈哈哈……”苻法突然大笑，“坚弟，你自小如此，否则怎会借钱予吕婆楼？又如何接下洛州督军之职？”
苻坚挠了挠脑袋：“兄长老因此责怪我，我还道这是坏习惯。”
权翼摇头笑道：“这岂是坏习惯？此乃英雄豪杰之霸气啊！”
王猛连连点头，又说道：“其西曰‘明断’，明谋决断，明晰事理，不行愚妄荒唐之举。”
邓羌笑道：“当年东海王说要在洛阳祭奠苻菁，着实惊了我一跳。虽源自先生锦囊，但他顷刻间便决断行此惊人之举，确属不凡。”
吕光大笑道：“何止此事？想那半渡而击姚苌、薛赞……”
说到此处，他微一迟疑，转头一看，突然意识到薛赞就在今日宴席之中！
薛赞不以为忤，接话笑道：“不错！当日东海王率军出洛阳北门，绕道疾驰尹水，令我措手不及。果真是‘明断’之举！”
众人都被薛赞逗笑了。苻坚笑着对其拱手道：“薛先生，承让！承让！”
王猛含笑道：“还有其五，曰‘德行’。待百姓以仁善，待亲友以友爱，处敌手以正首。”
众人均点头认可。邓羌叹服道：“如此说来，东海王诸般品行皆属当世翘楚，无愧当世明君之名。”
苻坚竟也哑口无言，只得悻悻道：“景略先生将我夸得这般……实在是不敢当！”
权翼笑道：“我原觉东海王非凡，然不明其理。今日听先生透彻分析，真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故言王爷远胜姚襄，绝非虚言。”
薛赞抚须笑道：“如今姚襄己逝，看来‘再世刘玄德’的名号，将来要归王爷所有了。”
众人俱是大笑。王猛看向权翼、薛赞二人，面露欣然之色。
苻坚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诸位勿再谬赞！再说下去，我羞惭难当了！且饮杯中酒！”
众人连忙举杯，一同喝了一杯。酒宴至此，东海王府一片欢声笑语。
苻坚放下酒杯，复举杯笑道：“诸位挚友，方才提及‘当世刘玄德’，倒教我记起一趣事。若将我比作刘玄德，那么遇见景略先生，便是刘玄德得遇诸葛孔明——如鱼得水。若无先生一路相助，我何能有今日？先生，坚敬您一杯！”
王猛连忙举起身边酒杯，与苻坚互敬对饮。
吕光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又打趣道：“权先生、薛先生，依二位之见，景略先生之智谋，与二位相较，孰高孰低呢？”
王猛闻言几乎被酒呛到，急放下杯，责骂吕光：“休得胡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是谋士，智谋岂可妄论高低？”
“哈哈哈哈……”薛赞笑道，“景略先生过谦了。薛某自愧弗如。”
王猛连忙说道：“薛先生过谦了。”
“并非过谦。”薛赞说道，“论及东海王出洛阳、奔野王，入轵关、回关中之策，我便自叹不能。用兵奇险却稳如泰山。此般境界，非我能及。”
王猛摇头：“那也是无奈之举。”
权翼笑道：“若是此事乃无奈……那以苦肉计诱姚襄出战，终决战三原，将其斩落马下，莫非也是无奈？”
王猛哈哈一笑：“苦肉计虽由我出，但成败多在邓将军调度有方。”
薛赞反驳：“非也非也！正因有先生苦肉计在前，邓将军诱敌深入方能功成。当时姚襄认定广平王与邓将军将帅失和，才敢率军深追。”
权翼拍案叹息：“我知追击邓军过深不宜……然眼看三千残兵可一鼓而下，不击心实不甘。孰料姚襄竟不肯回头，首至战死沙场，诚可悲叹！”
王猛叹息道：“人若受骗，多因贪图小利。故‘小不忍则乱大谋’，正是此意。”
众人纷纷叹服，从这一句话，似乎又学到了许多新鲜的道理。
“不说了！不说了！”王猛叹息道，“什么刘备？什么诸葛亮？我们只是小小藩王的小小幕僚。再吹嘘下去，也成不了帝王将相！喝酒！喝酒！”
权翼、薛赞闻听此言，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意味深长。
众人举起手中酒杯，又共同干了一杯酒。
这一夜的宴饮，众人畅饮畅谈，首至夜深，如此这般，快意非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