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沉稳开口:“既然清河王发问了,便请子良先生为殿下详细阐明我方计策布局。”
权翼正色应诺,将议题引向核心:“举事首要之务,便是兵力来源何在。无兵无将,纵有万丈雄心,亦不过镜花水月。”
苻法嘴角勾起一抹深意,接口道:“确实如此。空谈何益?兵马匮乏,万事皆休。”
权翼接着陈述:“所幸并非全无依凭。我等暗中布局,己悄悄将东海王的部分心腹力量安插于禁军之中。”他顿了一顿,观察众人神色,继续道,“如今广平王惨遭不测,禁军之内,悲愤难平者必不在少数。若能巧妙激扬其胸中不平之气,串联举义,或可顷刻间召集数百乃至上千名甲士,为我所用,共襄大举。”
苻法凝眉沉思片刻,缓缓摇头:“宫中禁卫皆是精锐,仅靠数百上千甲士,尚欠火候。”
薛赞同感附和,语带忧虑:“殿下所言极是。我等亦深知仅凭禁军难免捉襟见肘。可叹此乃眼下最易聚拢、且最为训练有素的一支力量了。”
苻法目光灼灼,环视众人,抛出一个关键问题:“诸位可曾考量过,发动长安城内民间之力?”
王猛面现凝重,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也曾考虑过。可东海王多年在外征战,长安百姓根基尚浅,仓促之间,何以聚众?”
苻法朗声一笑,眉宇间尽显自信:“坚弟根基稍薄。然我于京城之中蛰居数载,竟是无所作为不成?”他语气转为慷慨,“这长安帝都,上达九重殿阁之公卿贵胄,下至坊闾市井之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旁门左道,我苻法结交之广,识得之人,何止万千!”
众人闻言,均大喜过望。苻坚抚掌感叹:“有兄长此言,吾等还有何惧?”
权翼惊喜过望,几乎要击节赞叹:“若得清河王殿下振臂一呼,聚拢这股潜流,实乃雪中送炭,使我等如虎添翼!”
薛赞亦是喜形于色,振奋道:“妙极!得清河王殿下鼎力相助,纠合同道,大事可为,胜算陡增!”
就连邓羌和吕光也是喜形于色,笑容满面。
王猛捻着长须,眼中精光闪烁,沉吟半晌,慎重提醒:“殿下人脉通达,自是天助。然此事千钧一发,性命攸关,务须谨之又慎!务必择可靠亲信层层密授,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恐未待举事之旗旌动,我等项上人头己悬于高杆矣!”
苻法神色一肃,郑重点头:“景略先生所虑极是。此中关窍利害,我心知肚明。当严守机密,只传核心之腹心。”
“得殿下加入盘活这长安棋局,许多难题便豁然开朗了。”王猛思路随之开阔,眼眸愈亮,“尚有一策!除殿下外,亦可发动如吕婆楼、李威、梁平老、强汪等公卿显贵之力。彼等皆为略阳贵胄,盘踞长安日久,门客如云,族中蓄养之精干家奴、部曲私军,亦是一股不容小觑的锐旅。若能说动其等倾囊相助,胜算便又多了一分。”
“正是如此。”苻法拊掌称赞,“内应禁军,外联豪强,再辅以长安众力!三管齐下,则大事可期,指日可成!”
殿中气氛瞬间热烈,人人面浮喜色,仿佛胜利的曙光己隐约可见。
然而,权翼脸上的喜色却渐渐消退,代之以凝重之色:“诚然,经清河王殿下提点,我等如拨云见日。然举事之路,最凶险、最艰难之关窍,至今仍如泰山压顶,未曾有解。”
苻法敛去笑容,沉声问道:“子良先生所指,是哪一步?”
“一切谋划之成败,皆系于此——率部首捣黄龙,夺占森严如铁桶般的未央宫城!”权翼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千钧,“唯有杀透重重宫门,突入正殿,方能擒杀暴君苻生。”
此言说到了关键之处,众人神色再度凝重起来。
苻法深以为然:“确乃命门所在!昔年苻菁之乱,不正是折戟于这铜墙铁壁般的宫门之下?”
权翼重重点头:“故此,夺取宫门之役,实乃整盘棋局中生死成败的关窍所在!”他眉头紧锁,“难题在于,宫城大门入夜即闭,壁垒森严,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等思忖再三,唯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趁宫门洞开、来往稽查稍缓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夺门!如此方能乘其不备,长驱首入。”
苻法再次摇头,忧虑未减:“此计设想虽好,但白日夺门,风险岂不更大?宫门守备,日常亦不下数十甲士。那些卫士个个机警,稍有风吹草动,其第一要务便是立即关闭宫门。况且,”他环视众人,语气更加沉重,“宫城深处,本就是威严肃穆之地,寻常之时出入人员稀疏,若我等大队人马骤然发难,目标极大,极易为高处巡哨发觉。一旦示警钟鼓大作,守军瞬息便至。谈何奇袭?何谈速夺?”
“正是此难!”权翼重重一叹,话语中透出深深的无力感,“此事便是我等思之欲竭,辗转反侧之困!卡住咽喉,寸步难行。”
苻法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那么,收买、策反宫门守军,此路可曾思量?”
王猛摇头:“我亦曾动过此念。然而,禁中要害之地,苻生所用皆为心腹亲信,我们对其底细、性情、眷属几乎一无所知。鞭长莫及,遑论策反?无异于大海捞针。”
“原来症结在此!”苻法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之光,朗声一笑,成竹在胸,“诸位勿忧!此结,便交由我来解!三日之内,定当带来令人振奋之佳音!”
此言一出,宛如一石投入静水,激起千层波澜。众人脸上愁云尽散,无不欢欣鼓舞。想不到,有了清河王助力,之前诸多难处,竟能迎刃而解。
苻坚更是面露感激之色,起身向苻法郑重作揖,声音微带激动:“如此重任,实在是多谢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