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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一同至正厅落座，仆人奉上茶水。
吕婆楼拱手道：“两位王爷，恩公，先容老朽道声抱歉。今日国丧之际，冒昧登门，实属唐突。”
苻法、苻坚二人低头一看，见自己皆身着素白丧服，不禁相视莞尔。
“诸位莫怪我等这般装束。”苻法道，“先帝驾崩，宗室子弟自当缟素裹身，以表哀思。”
“哎，怎会介意呢？”吕婆楼摆手道，“另有一事亦需致歉：老朽目下尚未领得欠俸，所欠王爷之铜钱，只得暂缓一二。”
苻坚即刻答道：“吕大人何须客气，待您领得俸禄，再行归还不迟。无妨无妨。”
苻法亦附和道：“正是，吕大人不必挂怀。”
吕婆楼捋胡须笑道：“那客气话便不赘言了。今日来访，主要还是为了他……”
言毕，目光转向身旁端坐之邓羌。
邓羌微微一笑，拱手施礼：“二位王爷，草民邓羌有礼了！”
苻坚赞道：“邓兄神采奕奕，一望便知是习武之人。”
吕光插话道：“何止是习武？邓大哥武艺超群，我与他过招，从未赢过。”
邓羌谦逊道：“光弟过谦了，你年少有为，再修习数载，也便与我差不多了。”
苻法与苻坚虽未曾亲见吕光武艺，然观其受吕婆楼铁拳锤炼的铁头功，想来功夫定然不俗。吕光既未曾胜过邓羌，足见邓羌武艺之高。
吕婆楼在一旁道：“若羌儿仅仅是武艺高强，老朽也不必带他来了。二位王爷，你们可曾听闻：武艺高强仅能敌一人，若要学艺，当学万人敌！”
苻坚脱口而出：“这不是西楚霸王项羽的故事吗？”
吕婆楼笑而颔首道：“正是。王爷面前这位，便是如楚霸王般的人物！”
邓羌微微一笑，并未否认。
苻法有些诧异：“如此说来，邓兄乃是统帅军队、攻城掠地的猛将？若如此，为何今日依然一介布衣，未获功名呢？”
邓羌坦然道：“此事说来话长。我邓家亦是名门之后，祖上讳禹，乃汉光武帝麾下云台二十八将之首，官拜太傅。家父讳始，原为晋朝武威太守。邓氏祖上世代相传兵法武功，我自幼习之，勤学苦练。或许天赋使然，众兄弟中，唯我习得祖传技艺七八。”
苻坚感慨道：“既是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之后，邓家兵法，必是精妙绝伦！”
“东海王慧眼如炬。”邓羌道，“我邓家兵法，虽不敢称举世无双，亦可谓世所罕见。若论排兵布阵、遣军调将，我未曾服过何人！”
苻坚抚掌赞叹。
苻法又问：“那后来如何？”
邓羌继续说道：“后石虎当政，天下动荡。家父本不欲我出仕，然我年少气盛，自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决意投军报国。岂料入石赵军中，方知事与愿违。”
“为何？”苻坚越听兴致愈浓。
“石虎军中，皆以胡人为将官……”邓羌言至此，略作停顿，环视众人。
众人皆待其言，却见他止住不语。
苻坚忽明其意，笑道：“哈哈，邓兄无须顾忌。我们虽是胡人，却不介意此词。你首言无妨，难道我们还是石虎不成？”
苻法亦恍然，笑道：“我还当邓兄有何顾虑，原是怕‘胡人’二字？放心，石虎在意华夷之别，吾等可不在意，你但说无妨。”
“哈哈哈哈！痛快！”邓羌朗声笑道，“那我便首言不讳了。石虎素重华夷之别，故石赵军中，胡人可为将官，华族仅能充兵卒小吏。我虽作战勇猛，屡献奇谋，可功劳皆为胡族上司所夺。更有甚者，羯族军官动辄欺辱华族兵士。有功无赏，无过受罚，岂能忍受？故我仅充兵卒数月，便与数名同伴逃归家中。”
苻坚叹道：“有人才而不得用，难怪石赵终至覆亡。”
邓羌道：“我归家后，家父责我不听劝诫，再不允我出仕。然二位王爷，我习得兵法武艺，若不用于沙场，又能何为？三年前家父仙逝，我守孝三载，思来想去，终觉当出山投军，遂跋山涉水至长安，寻得家父故交吕大人，望得参军之途。”
吕婆楼在一旁道：“我与邓太守素来交好，邓家兵法武艺，老朽亦有所闻。前日羌儿来访，我首念及二位王爷。羌儿此等人才，举荐予二位贤王，岂不是正当其时？”
苻法早己在心中盘算，此时皱眉道：“多谢吕大人抬爱，真看重我二位小王。可是我二人皆为闲散王爷，未曾管理军务……”
苻坚忽然插话道：“哎，虽然我二人不带兵，但有带兵的兄弟啊！大哥，咱举荐给黄眉哥，如何？”
“这……也不知黄眉肯收不肯……”苻法面露难色。
观其神色，似对举荐之事不甚情愿。
邓羌似有所感，拱手道：“若王爷觉得为难，便作罢。我自寻出路便是。”
苻坚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并不为难。邓兄弟，这事儿我便帮你办了！哎，不过我可有言在先：黄眉哥治军严格得很，如若他看不上你，不肯收你，可与我们东海王府兄弟无关。”
“那是自然！”邓羌笑道，“东海王放心，若是我自个儿本事不济，被军旅嫌弃了，自然怨不得别人。但东海王，草民尚有一事想问。”
“你说。”
“不知咱大秦的军队，可有胡华之别？”
“咳，何来胡华之别？”苻坚笑道，“纵使有胡华之别，我举荐的人才，黄眉哥岂会区别对待？邓兄但放宽心，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大可放心前去，大秦必不相负！”
“好！”邓羌欣然应诺。
吕光在一旁问道：“那么王爷，此事如何安排呢？”
苻坚道：“我即刻修书一封，邓兄持书去投卫大将军禁军军营，黄眉哥定会重用邓兄！”
邓羌拱手作揖：“多谢东海王殿下！”
苻法在一旁看着苻坚，微叹一声气。
吕婆楼看着苻法表情，伸手轻捋胡须，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