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的童音清脆,御书房内的几人一脸无辜模样,我是谁我在哪?皇上在说什么?
别说朱由崧和田维章了,倪元璐和翁鸿业这两个进士也一脸呆滞。
刘一燝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顾秉谦身上,零碎的听到几个关键词:白银充裕,物价较高,严格管控,百业萧条,商税。
他震惊的转头望向小皇帝,皇帝要动南直的命根子?
顾秉谦离开中枢太久了,虽然通胀、休克都听不懂,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意思却很容易。
前者大约是银钱漫溢而粟帛腾贵如同发面,后者多半是休妻克夫之意,用在陛下语境,大约是先把南直休了,打扮漂亮了再娶回来。
这样做似乎有些问题,休妻重娶,风评不好,不过作为为政之术,却没有问题。至于风评,老夫已经快入土了,还怕这个,起居注上的文字才是真正的风评。
“陛下高瞻远瞩,此议确有可取之处。不知是朝中哪位大贤之见?老臣觉得想法思路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具体措施方略,不知道这位大贤可有见地?”
顾秉谦打量了一下御书房中众人,貌似只有刘一燝有这种能力,但这孙子他敢吗?
刘一燝狠狠的回敬了顾秉谦一眼,别看老子。
你口中的大贤就是那三岁娃娃,人家不是告诉你了,他一直在想。呵呵,想不到吧,天降圣主,你这王八蛋却老朽了。要是当初是这娃娃在位,你那些阴谋诡计能得逞?
刘一燝不慌不忙的举起茶盏,示意田维章加水。身为皇极殿大学士,大内大珰老夫随手指使,你这抱魏忠贤大腿的混蛋何如也?
朱慈炅已经低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了,没有注意到顾刘两个快入土的老头还在他面前表演“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没有什么大贤,就是朕所思。具体举措,就是朕想与两位先生参详的东西。
南直隶享乐成风,秦淮歌舞几时休。
朕意,发监国令,南直隶开展为期三个月的扫黄打黑除恶专项治理活动。
镇岳卫和锦衣卫组织三千人介入,必要时还可以增兵。”
刘一燝举盏接水的手一下不稳,田维章差点烫到阁老,诧异的看了刘一燝一眼。
顾秉谦更诧异,小皇帝的意思?弄秦淮河集团,老夫没意见,老夫很多年前不行了。那些妖艳货色,伤风败俗,早该收拾了。
“南直隶高利贷流行,十分伤害民本。
朕意,发监国令,由辅政亲王潞王朱常淓和内阁大学士徐光启成立南直民间借贷专项治理领导小组。
收缴废除减免各种非法借贷,打击取缔各种非法借贷组织。
为保障有效治理,骧云卫拨两千铁骑参与行动。”
朱慈炅身边的朱由崧身体一抖,什么是非法借贷组织?
刘一燝已经张大嘴巴看着朱慈炅,这是要干什么?他决定把名字倒着写了。
顾秉谦眉头微皱,这个影响有点大啊,颇伤士绅利益,但民间应该非常支持。单单在南直一地,应该可以镇压。士林声望嘛,老臣来扛,民间声望嘛,归于陛下。没问题,可以做。
“皇明商税征收一直是个严重问题,税收调剂手段大明从来没有施行。
朕意,发监国令,由南都留守魏国公徐弘基挂帅,南兵部王在晋,南户部郑三俊,南直巡抚孙国祯参与,大内刘应坤监督,成立南直市场监管和税务核定领导小组。
从南直京营和卫所中抽调干员,成立留都城市监察行政税务综合执法大队。
重新核定南直商税税率,和市场监管,顺便清理南京城中的违规违建等其他违法活动。
府县衙役可以专心做其他事了,什么车船店脚牙,朕要南京这些鬼东西全部清空。
为保障执法效果,雷霄卫可以借调参与大规模行动,有什么障碍,给他们一个坐标,用大炮开路。”
刘一燝有些目光呆滞,皇上你这不是百业萧条,你这是要屠城啊。完蛋了,皇帝走了躺蓟北,啥事情都想动刀子了。
顾秉谦也有点头疼了,他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咦,什么茶?味道还不错,不会是传说中的九真养生茶吧?这东西假冒伪劣品太多了,不对,这是皇上的,这才是真品。
嗯,真不错。
杀,杀干净了好。虽然肯定有冤假错案,王在晋那帮人就不合适,没关系,不是还有大太监监督吗?完全可行。
“对了,刘阁老不是说诸王归京问题多吗?也可以借机解决一下。
朕意,发监国令,追查原南京诸王府地基流失一事。
时间太久远,什么侵占国家资产的罪就不论了,归还地基就行,因为中间转让的原因,也不追责,诸王出钱和买吧。”
朱由崧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随即黯然,我家在南京没有王府啊。
不对,燕王府也算我家的,哦,皇上的,要帮皇上要回来。
刘一燝轻轻咳嗽,再也忍不了了。
“陛下,如此诸令下。陛下说是休了南京,南京怕是会自尽,到时候怕要娶一座空城回来。”
“陛下,别听他的。南京就是个妓子,没有那么贞烈。老臣觉得,既然克夫,还是休了的好。打扮打扮,也许就是良家了。”
顾秉谦毫不客气的和刘一燝对线,轻飘飘的开口回应。
朱慈炅眨巴着小眼睛,这两老头这是什么比喻,朕怎么有点听不懂?
朕何时说要休了南京了?
太祖埋这呢,有明一朝都得是留都,谁敢休?
刘一燝被顾老头气炸了,白眼一翻。
“你一个乡野村夫,安敢谈论国事?合着你无官无职,你不用负责是吧?”
“笑话,老夫以太傅致仕,你刘一燝现在也不过一少保,敢说老夫无官。陛下四策,无论哪个,老夫都愿担纲。”
顾秉谦直呼其名,御书房火药味瞬间重回天启二年。
朱慈炅惊愕不已,还是第一次有大臣在他面前拉下脸对喷,当初孙承宗和来宗道的对决和这两位比起来好像文雅多了。
“两位先生,就事论事。都一把年纪了,消消火气。你看,你俩把朕的两位中书都吓得呆若木鸡了。”
朱慈炅连忙出声安抚两老头,他是想综合听取意见,可不是想看党争大戏。
余光中,他看到王坤回宫了,就在门外。满头大汗,却不进来,写了张纸条递给谭进,又匆匆离开。
朱慈炅有点懵,王坤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