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如潮水一般,来去自如,洛言昭一动不动躺在山坡下,静静听着上方的动静。
云翠跪在原地,背对着人群,她在等小姐的下一步指示。
周围嘈杂的逃命声在劫匪离去后开始逐渐停息,众人惊魂未定,没有人知道山坡下的谋算。
洛言昭抬起双眼,向云翠点头。
“大小姐!大小姐!”云翠高声哭喊。
动静极大,引来一众人聚拢。
“救命……”洛言昭声音虚弱,似乎摔得极惨,周身都是纵横交错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众人看清下方的情况,倒吸一口凉气。
云翠泪流满面,开始准确复述昨晚小姐给她交代的说辞。
“求各位娘子救救大小姐,刚才大小姐刚下马车就被撞下了山坡,现在浑身是伤,动弹不得,求各位娘子寻人救救大小姐!”
云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是真的吓惨了,从山匪出现的时候她就憋着泪,又看到自家小姐不得不以伤害自己来谋求活路,她是又惊又悲,现在终于找着机会,一股脑发泄出来。
树林里回荡着云翠悲凄的呜咽声。
几位心肠软的夫人,当即也跟着拭泪,抬手擢人去前方找人传信。
云翠哭着谢恩,又配合几位夫人将前方戒备的几位府兵找来开始施救。
众人你拉我我拉你,形成一众人形爬梯,最下方是二房大娘子谢氏身边的张妈妈,从前是做后院粗活的,因做事稳重被提拔上来,成为了体面的二房掌事嬷嬷。
洛言昭抬眼看向被府兵送下山坡的张妈妈,感激一笑。
她知道二叔母谢氏的用意,女子避男,她虽然身受重伤,但名声在此,她也决不能和外男有所接触。
这是她这辈子身上的枷锁,也是上辈子困死她的牢笼。
洛言昭心中感激,她被张妈妈轻轻扶起背在背上,对方手掌有力,但动作轻柔,她并未感觉难受。
洛言昭不知为何眼眶有些酸痛。
前世,她对二房几乎没有印象,只知道二叔是父亲的亲弟弟,二人虽是一母同胞,但性格迥异,比起父亲,二叔是更像将军的人。
但好人没好报,二房夫妇二人性格耿首,为人飒爽,在这风云诡谲的盛京城中,注定是讨不了安生日子的,洛言昭只记得他们二人一首没能得个一儿半女,在洛言昭遭难后,不久便受到排挤,搬去西郡边疆长驻了。
张妈妈小心翼翼背上洛言昭顺着人梯爬上山坡,对方伤口中渗出的鲜血透湿她的衣衫,饶是她这样的粗人,也受不了如此疼痛,但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却从未痛呼一句,连眼泪也没有落下一滴。
如此心智,让她佩服,也更感心疼。
洛言昭被张妈妈放到云翠匆匆准备好的软榻上,云翠想让小姐尽量少受些苦,但洛言昭躺上去时,还是疼得发抖。
见状,云翠的小金豆子又开始止不住往下掉,洛言昭想安慰她,但是身上疼得她眼前发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轻轻拍拍云翠的手背,让她放心。
远处,林怜心正在赶往刚才丫鬟口中小姐遭难的地方。
她听那个丫鬟说,有一位小姐掉下山坡了,摔得很重。
林怜心心中五味杂陈,她既担心,又高兴。
担心的是她女儿向垂容的伤势,高兴的是她们计划得逞,终于除掉洛家最后一个眼中钉。
阿容一定受苦了,得多多补偿她才是。
林怜心心中畅快,连眼角都亮了几分。
洛言昭周围,众人正在清点人数,财物,二夫人谢氏在一旁陪着洛言昭,关心着她的状况。
“阿昭,你且等等,前方车驾有随行军医,先让他们给你简单处理下将血止住,我们回城中再寻太医来与你仔细诊治。”谢氏轻拍洛言昭的手,让她安心。
另一边人群中,却突然又开始吵闹起来。
但听声音好像是某位小姐的婢女。
“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被……被……抓……”那人似乎惊吓过度,好久都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几位丫鬟婆子联合一起将她扶到谢氏身前,谢氏正想开口询问,她刚才也一首没有看到二小姐,还以为是她回程时并未与洛言昭同乘,而是上的长嫂林怜心的车舆。
“你先别急,二小姐怎么了……”但话还没说完,便被远方传来的极为尖锐的哭泣声打断。
林怜心被身边刘妈妈扶着下了马车,神情悲伤,似乎悲痛欲绝,但是口中的话却让一众人摸不着头脑。
“昭儿!我可怜的昭儿,你怎么会被那凶残的劫匪掳了去。”
洛言昭听后向有些疑惑的二叔母粲然一笑,对方心领神会,眼中一暗,瞬间懂了这其中纠葛。
她虽不喜参与后院之事,但从小耳濡目染,深宅大院中的腌臜手段她还是见过不少。
刚才丫鬟去送信时她也在场,那丫鬟是洛家旁支丫鬟,并不认识洛言昭与向垂容,况且那丫鬟只知道有小姐摔下去了,并不知道向垂容被掳走一事,可现在,长嫂林怜心却口口声声说洛言昭被掳走了,这其中厉害,让她心惊。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围在不断哭泣的灵碧身边,不置一语。
洛言昭始终安静的躺在软榻中,冷眼看着一切。
树林中霎时只剩林怜心假模假样的哭泣声,和灵碧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活像盛京南边勾栏场里的一出戏。
林怜心看似跌跌撞撞的走到洛言昭的软榻前,剥开人群,正准备去关心她的宝贝女儿。
但待她看清的下一秒,整个人却像被石化一般,顿时僵在原地。
“大娘子,是小姐!二小姐被抓走了!”灵碧哭着爬过去,跪在林怜心的裙边,泪流满面。
洛言昭看着林怜心,与她对视。
看到了吗,林怜心,这就叫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