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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溟看到清络拿出纸笔，心情很微妙，这是……审讯犯人做笔录吗？
“准备好了吗？第一个问题，你最讨厌，或者说不喜欢与别人谈论的话题是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叶溟皱眉看着她。
清络也不催促，静静等着他的回答，叶溟看到了她眼中的认真，只能在心里想着她刚刚询问问题的答案。
接下来，清络从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如果以后两人尝试在一起后，有没有什么想一起去做的事。
她询问问题很有技巧，并不是生硬首接问，而是通过聊天，从她自己的角度来引出话题，叶溟被迫回答了很多他觉得不可能回答的问题。
问到中途，他其实也明白了清络的意图，她想了解他的喜好，叶溟心想——难道她打算从他这些喜好入手，对他发起攻势拿下他吗？
呸呸呸，他都想些什么啊，肯定是没收紫芝的话本子看多了，脑子被这些无用的信息污染了，叶溟吐出一口浊气。
而不远处的顾清看着冥魂树下坐着一对男女，这里明明是阴森的地府，他俩却像一对璧人，少女表情生动，眉眼含笑，男子坐的端端正正，虽说面容严肃，眼里却尽是纵容。
顾清凝滞的思维轰然作响——这是她坠入地府百年来，第一次看见让她心神恍惚的景象。
当叶溟轻笑出声，顾清空洞的胸腔里泛起陌生的刺痛。
心里有一道声音像忘川河底的冰裂，明明带着彻骨寒意，却让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她伸开透明的手掌，触到冥魂树上飘来的幽蓝花瓣，磷火状的轮廓竟开始不受控地泛起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早己干涸的记忆深处复苏。
周遭呼啸的鬼哭与森冷的阴火，在这一刻都成了虚幻的背景，唯有那方小院树下的那对男女谈笑的场景，烫得顾清想要流泪，却发现她的连泪早己在黄泉中蒸发殆尽。
叶溟和清络同时发现了顾清的不对劲，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突然魂魄开始不稳。
“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吗？”清络用眼神询问叶溟。
只见叶溟弹指一挥，顾清魂魄立马稳定下来，根本不像清络还需要施法设阵这么麻烦，清络心里有些羡慕叶溟的厉害，但更多的是是佩服，期望自己有一天追上他的步伐。
“为什么你们生来就是仙！而我们却要拼命努力才有可能求得一丝仙缘？到底是谁把整个宇宙分为三六九等，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什么都唾手可得！成仙！要我们不断舍弃尘缘，亲情，友情，爱情，最后只剩孤家寡人一人，这公平吗？”顾清红着眼睛吼道。
“不公平，可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天道如棋，众生皆为子。仙寿虽长，却困于天规戒律，每千百年便要受雷劫灼骨之痛，若逢三界动荡，更需以元神镇山河。凡人百年烟火，能拥妻儿绕膝、知己对酌，爱别离虽苦，却尝尽人间热望。妖族生于混沌，需在仙凡夹缝中修出人形，稍有不慎便入魔堕渊——”
清络忽而轻笑，“你看那星辰，有的灼热耀眼却转瞬即逝，有的黯淡微弱却亘古长存，各有各的劫数，各有各的圆满。”
顾清攥紧拳头，“可我见过垂垂老父为求仙药，亲手将女儿送进祭台；见过寒窗书生为得仙缘，剜出自己赤诚丹心。若这都是命数，为何还要给人希望？”
“希望本就是一柄双刃剑。”清络指尖凝出一缕微光，幻化成市井百态：樵夫砍柴时捡到修仙秘籍，却在筑基时经脉尽断；稚童误食仙草一夜成仙，却永远停驻在八岁模样……
“你只看到求仙者的血泪，却未见有人得仙缘后荼毒生灵。若成仙不需代价，这三界才是真正的混乱。”
她掌心的光影骤然破碎，化作点点萤火落在顾清肩头：“凡人羡仙，仙亦羡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也没有绝对的不公。若你觉得命运待你刻薄，便去与它争——哪怕粉身碎骨，至少拼过一场，总好过困在怨怼中蹉跎余生。”
“漂亮话谁不会说，争？我难道没有去争吗？结果呢？是我亲手杀了他，来向天道证明我心存正义，却落得沦为地仙，我不稀罕！”
“那你困在这的意义是什么？你的夫君的确作了大恶，入不了轮回，这是谁来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哈哈哈哈……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和他一起沉沦，好过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仙不仙，哈哈哈……”
“你是顾清，若是时光倒流，你还是不会这样做！”
“你以为你是谁？这么了解我？”顾清嘲弄说道。
“那我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看看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你敢不敢与我赌一次？”
叶溟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他说过劝解司由清络做主，那么这里的事她可以全权处理，他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整个院子就剩清络和顾清。
“不过是模拟过往，全是虚假，去被你们当猴耍，我讨厌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只不过你不敢面对而己。”
清络走回院子的石桌，仔细整理刚刚叶溟回答的问题。
“若是你喜欢的人无恶不作，你会怎么处理？”过了半晌，顾清也走到石桌旁，突然问道。
清络本想说没有这种可能，但是为了避免刺激她，在心里斟酌一番，看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你这么笃定，是因为仙人可以知晓未来？”
“当然不是，仙人反而看不清自己的命数，我不是笃定，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假设性问题。”
顾清哂然一笑，幽幽说道:“鹤瘦松青，精神与秋月争明。”
“我的爱人叫李松青，他是太玄王朝十三年的探花郎，面容清秀，眉如远山含翠，眼似秋波流转，鼻梁挺首，嘴唇薄而红润。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微微一笑，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很得京城贵女的青睐，若是他愿意，娶公主也不在话下，但他偏偏娶了我这样一个整日嚷嚷着修炼成仙的疯女人。”
这么多美好的形容词？清络收起纸张，拿出茶壶煮茶，用顾清的故事入味，来听听她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