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鸿胪客馆的茶博士刚碾碎茶饼,青瓷碾轮突然迸出火星。浮沫升腾的瞬间,茶汤表面凝出河西军镇舆图,每处关隘位置都漂着片带血的茶芽。突厥使臣端起茶盏轻笑,盏底"越窑"款识突然裂开,爬出只青铜色的蛊虫。
"大唐的煎茶道,果真妙不可言。"
他屈指轻弹盏沿,蛊虫振翅飞向窗外,羽翼抖落的鳞粉在阳光下显形长安水脉图——光德坊滤闸的位置正渗出茶色雾气。
平康坊茶肆二楼,裴如雪捏着茶针的手忽然顿住。正在分茶的建盏突然自鸣,七汤点出的雪沫乳花中,浮现江南茶园被青铜根系缠绕的幻象。少女指尖拂过汤面,袖中银针突然变黑:"掌柜的,这顾渚紫笋——"
屏风后传来机括轻响,三枚茶针破风而至。谢沉舟剑鞘横扫,击飞的茶针钉入梁柱,针尾缠绕的茶梗竟自行扭结成突厥密文"以茶蚀骨"。
太医署药房,苏合香揭开新贡的茶箱。本该墨绿的团茶表面爬满蛛网状铜锈,女医官镊尖刚触及茶饼,整箱茶叶突然暴长,茶芽如箭矢般射向药柜。
"栓子!硫磺水!"
少年撞翻染缸,靛青染料与药液相激,蒸腾的雾气中显形王铁头鎏金心脏的脉络——精铁血管正顺着漕河蔓延至江南茶山。玛依努的红裙掠过库房屋脊,银铃索缠住最后三片逃窜的毒茶叶:"崔大人,他们在茶饼里藏了行军图!"
未时三刻,西市胡商茶摊突发骚乱。粟特商人掀开的苫布下,三百个茶饼同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突厥重骑冲锋阵。崔令仪银错刀劈开燃烧的茶箱,飞溅的茶渣里藏着微型云梯零件,每片茶叶背面都刻着玉门关戍楼的结构弱点。
"以饮为刃,噬国于茗。"女官刀背映出鸿胪客馆的异象——突厥使臣正在用茶筅绘制河西地形图,"他们在用茶道传递攻城械。"
仿佛印证她的断言,整条西市突然茶香弥漫。栓子抱着鎏金心脏冲进水井,精铁血管与暗流相接的刹那,井底显形出青铜浇铸的茶马古道——每条岔路都指向江南茶仓的命门。
河西驿站,驿丞沏好的三沸汤突然沸腾。他惊恐地看着茶沫中升起微型战船,桅杆上悬挂的竟是带毒的茶旗。戍卒挥刀劈碎茶船,飞溅的茶渣落地即长,眨眼间缠住他的脚踝——根须上密布的倒刺与江南茶树如出一辙。
"焚茶!快焚茶!"
火把掷向茶垛的瞬间,整座驿站如活物般扭曲。驿丞看见燃烧的茶叶在空中凝成突厥艨艟,每艘战船的撞角都是青铜铸就的茶碾造型。
申时六刻,临安刺史府后园。裴如雪展开染血的《茶经》,帛书突然渗出青铜汁液。她将银针插入紫砂壶嘴,沸水溅在书页显形突厥密文——"茶烟所至,皆为狼疆"。
假山后传来金铁交鸣,三个茶农装扮的刺客暴起发难。谢沉舟剑气扫落石亭飞檐,坠落的瓦当砸碎茶盘,显露出藏在茶海下的河西烽燧分布图。
"好个清风明月茶会。"突厥使臣抚掌大笑,手中茶则突然裂开,射出七枚带蛊的茶针,"谢大人不妨猜猜,此刻江南的茶树正长出什么新芽?"
戌时,太医署地窖茶香刺鼻。苏合香用银针挑破伤兵颈后的茶痂,拽出的青铜茶虫竟带着《阳关三叠》的工尺谱。女医官突然将药杵砸向茶碾,震动的波纹与茶汤涟漪完全一致:"是茶烟传讯!每片茶叶都是信鸽!"
纳斯尔踹翻茶柜暗格,取出浸泡硫磺水的《茶录》。古籍遇潮即燃,灰烬中显形的反制阵正是王铁头刻在滤网上的《百工诫》。玛依努的银铃索缠住最后半块茶饼,茶香弥漫间浮现江南茶娘被根系吞噬的惨象。
子夜,玉门关外的沙丘泛起茶色。戍卒韩七的横刀劈在青铜茶树上,刀刃崩裂的碎屑里飞出带毒的螟虫。他点燃烽燧,却发现狼烟在空中凝成茶雾,关墙正被疯长的茶根推向突厥地界。
"浇火油!烧了这些妖树!"
燃烧的箭雨没入茶丛的刹那,整片戈壁响起根须断裂的哀鸣。韩七突然跪地,发现战靴里钻出的不是沙粒,而是江南特产的龙井茶芽——叶片上刻着"魂归盏"三个血字。
五更天,临安茶山晨雾弥漫。裴如雪立在残破的茶神庙前,将染血的茶针插入神像眉心。青铜浇筑的陆羽像突然流泪,泪珠坠地凝成《茶经》补页——"茶非兵戈"西字正随鎏金心脏的搏动起伏。
玛依努倚着新铸的银铃索,看谢沉舟用剑尖在茶园划出星轨。崔令仪将染毒的茶饼投入熔炉,铁水凝成的《禹贡》补篇上,"以诚事茶"西个唐楷正被晨雾镀成露珠的银白。
栓子跪在漕河边,鎏金心脏随水波轻颤。精铁血管悄然生出茶芽纹路,少年知道,当江南的春茶开始炒青时,那些藏在杀青锅里的锋芒,终会化作氤氲在长安街巷的温柔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