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玻璃穹顶把月光切成碎钻,洒在银白色的实验台上。田蜜跟着萧潇穿过虹膜扫描门时,消毒水的味道里混进一缕栀子花香,像是谁把春天偷藏进了无菌室。这让她想起小时候妈妈总爱往衣柜里喷廉价香水,说是能盖住霉味。
"这位是文森教授,剑桥回来的大牛。"萧潇指了指全息屏幕前的男人。那人转身时白大褂扬起,底下竟穿着孔雀蓝的绸缎旗袍,田蜜盯着他旗袍开衩处露出的金属膝盖,上头雕着缠枝莲纹。这可比上周相亲见的IT男戴的智能手表带劲多了。金线绣的鸟尾巴随着机械腿的转动闪闪发亮——那条金属义肢走动时会发出钟表零件般的细响。
"欢迎来到魔法城堡。喊我Vin就行"文森推了推金丝眼镜,翡翠指甲套敲在平板电脑上叮叮响,"我们这儿可比霍格沃茨有意思。"
田蜜注意到萧潇袖口沾着蓝色药水渍。这个实验室负责人总让她想起老照片里的教书先生,白大褂穿得像长衫,说话带着旧式文人的温吞。当实验舱从地下升起来时,蓝光刷地照亮整个房间,穿灰色连体服的男孩被机械臂绑在平台上,瘦得能看见蝴蝶骨在衣服底下打颤。
"第1803次代谢测试。"萧潇递来防护面罩,"这次加了新配方。"
文森往注射枪里压进三管粉色药水,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晃得人眼花:"蓝色药水能让姑娘们暂时变成小伙子,不过今天……."他拿起冲田蜜眨眨眼,"我们要给这位小哥体验当美女的滋味。"
药水打进脖子时,监控屏上的神经图谱突然抽风似的乱跳。男孩喉咙里发出烧红的铁块扔进冷水里的滋滋声:"嗓子……着火了……"
"正常反应。"萧潇的机械表弹出全息键盘,手指快得带残影,"毛囊重组要开始了。"
田蜜看着男孩指甲盖泛起贝母光泽,忽然想起上个月萧潇第一次在她面前变身。那天他喝下药水后,喉结像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吓得她差点打翻水杯。
"坚持住,仔细说感觉。"萧潇唰唰记笔记,左手无名指有道烫伤的疤,像是被试管口烙的印。男孩的指甲盖正慢慢变成粉贝壳色,警报灯突然红得刺眼。文森哼着昆曲按下应急按钮,机械手指稳准狠地扎进抑制剂:"别慌,马上要长头发了。"
田蜜死死捂住嘴。实验舱里的"女孩"喘得像破风箱,新冒出来的长发湿漉漉贴在锁骨上。他——或者说她——抖着手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屏幕上雌激素数值己经爆表。田蜜突然觉得这场景眼熟——上周闺蜜唐晶晶去美容院打玻尿酸,也是这副痛并快乐着的表情。
"算成了?"田蜜嗓子发干。
"暂时成了。"萧潇调出倒计时,鲜红的23:59:59开始跳动,"之前己经能稳三天了,现在看他能不能突破。"
"看这雌激素水平!"文森突然拍桌子,翡翠耳坠晃得人眼花,"胸围能涨两个罩杯,回头记得请我喝奶茶啊小哥!"
这位小哥——哦不——现在是女士袅袅婷婷地走了下来,如同从蛋壳孵化的仙子。
文森用机械手指梳过实验体的长发,发丝间闪着蓝莹莹的光:"每回变身都像把五脏六腑扔进甩干机。"他突然撩起旗袍下摆,机械腿关节上刻着数字1801。田蜜这才发现所有研究员衣角都绣着编号,萧潇转身时,后领口褪色的0417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计时启动。"机械女声响起时,文森正用机械手给"少女"编麻花辫,"上回有个志愿者药效过了还在逛街,结果在试衣间变回男人,差点被当变态抓走。"
"要不要试试粉色药水?"文森晃着蔷薇色的试管凑过来,"灰姑娘变公主套餐……"
"别逗她。"萧潇耳朵尖发红,把田蜜往后挡了挡。
“记得上次你带来的是透明药水。”田蜜有点疑惑。
文森轻笑:“方便区分。”
参观核心实验室时,自动门上的影子扭成麻花。萧潇的衣角扫过培养舱,惊醒了休眠的电子水母,那些半透明的触须像婚纱店的飘带。基因室里满墙蝴蝶标本,最旧的那只翅膀裂得像老树皮,标签写着:0001,2009/03/17。
"那天我锯了这条腿。"文森敲敲机械膝盖,"男人的骨头太沉,驮不动女人的魂儿。"
实验结束正赶上暴雨。田蜜望着窗外雨帘,忽然瞥见萧潇口袋里露出的戒指和绒布角。那个小方块让她想起被锁在培养舱里的实验体,此刻正戴着编码环走进雨里,蓝旗袍下摆翻飞如折翼的蝶。
萧潇的白大褂被鼓风机吹得猎猎作响,腕表冷光刺得人眼疼。当新实验体的喉结顶破皮肤飙出血珠时,他指死死扣住操作台。
"代谢计时启动。"机械女声响起时,田蜜的手环显示心跳120。她看见萧潇后腰别着的钢笔在警报中渗出蓝液——那根本不是笔,是救命的药管子。
更衣室的镜子藏着秘密。田蜜补口红时,从虹膜锁的裂缝里瞄见禁闭舱的老照片:十五岁的萧潇抱着破书包站在废墟前,身后是烧焦的蝴蝶翅膀。
午夜钟声里,田蜜在走廊捡到片孔雀蓝的机械鳞翅,电路板上刻着极小的一行:致XX,2009/03/17。
田蜜用指尖着那片机械鳞翅,孔雀蓝涂层下出蛛网般的电路。雨水顺着实验室穹顶蜿蜒流下,在翅面上折射出扭曲的荧光。当她借着安全通道的绿光细看时,突然发现那些看似杂乱的电路走向,实则是用纳米导线拼出的字母——X.X。
"这是……"她想起禁闭舱里那张老照片。十五岁的萧潇站在焦黑的实验室废墟前,怀里抱着的书包破洞里,隐约露出半截机械翅膀模型。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戳正是2009年3月17日。
暴雨拍打着玻璃幕墙,远处传来文森哼唱的昆曲调子。田蜜突然意识到,这片残翅与文森旗袍上的金丝雀尾翎纹样如出一辙。而此刻正在给实验体调整拘束带的萧潇,后背实验服的小口子,恰似蝴蝶破茧时挣开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