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好，看来语文没出什么大纰漏，至少没把他打击得爬不起来。
“这就够了。”
第二场是物理。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巨大的空白感再次攫住了他，仿佛过去三天的鏖战只是一场梦。
林楠深吸一口气，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但那里空无一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考场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轻咳。
林楠埋头苦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选择题尚可，实验题磕磕绊绊，到了后面的大题，尤其是那道压轴的电磁场和电磁感应综合题，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
复杂的线圈缠绕、切割方向、电阻串并……符号再次在眼前跳舞。
他死死盯着题干，呼吸都变得粗重。
就在绝望的藤蔓即将缠绕心脏时，眼前猛地闪过施夷光在灯下用笔尖点着错题本的样子，“切割速度v的方向和磁场B的方向……楞次定律的核心是‘反抗’！”
还有她在草稿纸上写下的那几个核心公式，清晰得如同刻印在视网膜上。
他猛地抓起笔，不管不顾，先在草稿纸上把那几个公式默写出来。
有了这个“桩子”，混乱的思绪像是找到了锚点。
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些花里胡哨的线圈图，只盯着导体棒切割的部分，标出v和B的方向……思路的闸门，被这强行灌注的记忆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咬着牙，顺着那道缝隙，开始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向下推导。
而在隔着一面墙的另一个考场中。
施夷光放下笔，轻轻吁了口气。
整张物理试卷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场按部就班的程序执行。
她甚至还有闲心去哼歌。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她早己无事可做。
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过窗外，深秋的天空是清透的蓝色，几缕薄云被风扯成细丝。
一只灰喜鹊落在光秃秃的梧桐枝头，歪着脑袋，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教室里的众生相。
她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到了隔壁。
“那个笨蛋……现在做到哪里了？那道电磁感应的题，他能不能找到那个‘反抗’的切入点？函数压轴题，她记得错题本上有道类似的，只是换了几个参数……他应该翻到了吧？会不会又卡在某个地方急得抓耳挠腮？”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楠可能出现的各种窘态：咬着笔头发呆、烦躁地抓头发、盯着试卷眼神放空……
越想，心底那丝莫名的焦躁就越发清晰。
施夷光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盯着试卷上早己确认无误的答案，手指却悄悄蜷紧了。
交卷的铃声终于响起，像一道赦免令。
“考试结束，考生停止答题！监考老师收起试卷！”
收完试卷，施夷光立刻离开考场，站在门口稍显拥挤的人流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从隔壁考场涌出的学生。
一张张或轻松、或凝重、或麻木的脸快速掠过。
终于，她看到了林楠。
他耷拉着肩膀，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脚步拖沓地从门里挪出来。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数学错题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眼神是空的，没有焦点地望着地面，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浓重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沮丧。
施夷光的心猛地一沉。
这副模样，答案几乎写在脸上——考砸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面对那些难题时手足无措的狼狈。
施夷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林楠像游魂一样随着人流往前挪，头埋得更低了。
就在他快要经过她面前，却丝毫没有察觉时，施夷光忽然动了。
她极其自然地向前一步，右脚看似不经意地、却带着点力道，精准地踩在了林楠的运动鞋鞋面上。
“嗷——！”
林楠猝不及防，痛呼出声，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弹跳起来。
林楠龇牙咧嘴地抬头，正要发火，却对上了施夷光那双清亮又带着点无辜的眼睛。
“呀！抱歉抱歉！”
施夷光毫无诚意地摆摆手，脸上却丝毫不见歉意，反而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促狭。
“走路不看路，魂儿被物理卷子勾走了？考得怎么样？是不是被那堆线圈缠得想原地爆炸？” 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提起他最可能的痛点。
林楠满腔的郁闷和脚背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被她这没心没肺的一问，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小西施！”他咬牙切齿，连名带姓地吼出来，也顾不上脚疼了。
“你绝对是故意的！考完了还来踩我一脚！物理？物理它认识我？我认识它吗！它就是个魔鬼！魔鬼！”他挥舞着手臂，语无伦次地控诉着，脸涨得通红，像一只被激怒的、炸毛的狮子狗。
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控诉冲得七零八落。
施夷光看着他气得跳脚的样子，眼底深处那抹担忧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狡黠笑意。
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附和道：“嗯，听出来了，怨气冲天，看来被折磨得不轻。不过嘛，”
施夷光话锋一转，伸手极其自然地拽住他校服的袖子，拉着他往楼梯口走，避开拥挤的人群，“被魔鬼折磨完，是不是该补充点能量，准备下一场战斗了？”
林楠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满腔的悲愤被她这轻飘飘的“下一场战斗”噎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想继续控诉物理的恶行，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声音响亮得在嘈杂的走廊里都清晰可闻。
施夷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冰雪初融。
她松开他的袖子，双手插回校服口袋，侧头睨了他一眼，“听见没？你的肚子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走啦，饿死鬼，咱去吃饭！”
施夷光迈开步子，白色的马尾辫在身后轻快地甩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