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明黄的圣旨,如一道催命符,摊在相府暖阁的案上。
太监尖细的嗓音,还在梁上绕。
“……着,京城防务金羽卫指挥使一职,由忠勇伯李冀接任,即刻到任,不得有误……”
旨意读完,暖阁内,一片死寂。
金羽卫,拱卫京畿的刀。
这道旨意,是皇帝从顾家身上,活生生撕下了一块肉,砍掉了一只最锋利的爪牙。
这是绝命谷事件后,最狠,也最首接的一次反击。
传旨的太监头皮发麻,双腿打颤,几乎不敢抬头看顾凛川的脸。
可顾凛川,没有怒。
他甚至笑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伸手,将那卷要命的圣旨,轻轻拨到一旁,仿佛那不是皇权,只是一张废纸。
然后,他端起手边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他对着那快要跪下去的太监,声音平静得可怕:“本相近日偶感风寒,身体抱恙。”
“明日早朝,就不去了。”
他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敲在太监的心上。
“请转告陛下,让他好自为之。”
公然抗旨。
更是公然的威胁。
太监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相府,那背影,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消息传回宫中。
养心殿内,传来一声脆响。
皇帝最爱的那方端砚,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竖子!奸臣!”
龙颜大怒,雷霆万钧。
可怒火烧尽,剩下的,却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不敢。
他不敢真的治顾凛川的罪。
他怕。
怕那份不知是真是假的血诏,怕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真的掀了桌子。
第二日,天光大亮。
金銮殿上,气氛诡异。
宰相顾凛川,告病。
满朝文武震惊,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但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吏部尚书,告病。
兵部侍郎,告病。
大理寺卿,告病。
……
与顾家交好的十余名朝中重臣,竟在同一天,集体“病倒”了!
整个朝堂,瞬间空了近半。
剩下的官员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皇帝萧景玄孤零零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稀稀拉拉的人头,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这是顾凛川无声的示威。
没有我顾家点头,你这朝廷,就别想运转!
【哇哦,我爹这是带着文官搞罢工啊!古代版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好高级的玩法!】
顾知意被柳月茹抱在怀里,内心的小喇叭疯狂广播。
皇帝被逼到了墙角。
他攥紧龙椅的扶手,指节发白,正准备拟旨安抚,做出退让。
一名新提拔的宠臣,膝行上前,低声献上了一条毒计。
“陛下,顾家权势滔天,皆因其富可敌国。釜底要抽薪,何不从其钱袋子下手?”
皇帝的眼睛,亮了。
“下旨!彻查与顾家有关的所有商号!查税!一分一毫,都不能放过!”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顾家的产业遍布天下,一旦被冠上偷税漏税的罪名,不仅是巨额的罚款,更是对顾家百年声誉的致命打击。
消息传回相府。
顾修明与顾修文脸色凝重。
柳月茹听闻此事,却只是冷笑一声。
她没有一丝慌乱,从容地吩咐下人,打开了自己陪嫁的另一个匣子。
那是一个更大的紫檀木雕花匣。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首饰。
满满一匣,全是京城各大商号,乃至朝中重臣们,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与契约。
柳月茹捻起一张地契,指尖轻轻划过上面的人名。
她声音冰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想查账?”
“那就让这京城,没一本干净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