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暖阁。
那封来自北境的信,静静躺在案上。
信纸的边缘,还粘着一根苍鹰的翎羽,带着北地独有的桀骜与杀伐之气。
“拿顾修武来换。”
这五个字,比皇帝的圣旨更重,比千军万马的对峙更让人窒息。
它让刚刚平息的相府,再度陷入两难。
“岂有此理!”大哥顾修明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微晃,“她拓跋燕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拿我三弟当货物要挟!”
在他看来,这是赤裸裸的羞辱。顾家的男儿,岂能任由一个番邦女子拿捏。
柳月茹却拿起那封信,指尖轻轻拂过那根鹰羽。
她没有看顾修明,目光幽幽,仿佛穿透了纸背,看到了千里之外那个孤注一掷的女人。
“夫君,大哥,你们不懂。”她轻声道,“一个肯用血诏、用唾手可得的王位来换一个男人的女人,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要挟。”
“那是什么?”顾修明依旧怒气难平。
柳月茹抬起眼,一字一句道:“是她的命。”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连盛怒的顾修明都为之一怔。
顾凛川始终沉默,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一首盯着信上的那五个字。
许久,他发出一声冷哼,哼声里带着属于铁血宰相的绝对霸道。
“我顾家的儿子,轮不到她来挑三拣西。”
他缓缓起身,负手而立,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暖阁。
“她想要人,可以。”
“让她自己,以北戎之主的身份,来我大晏京城,明媒正娶地……要!”
话音落定,掷地有声。
不是嫁,是要。
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主动权,被他以一种无比强势的姿态,瞬间夺了回来。
【哇塞!爹啊,你这到底是嫁儿子还是娶儿媳啊?把人家北戎女王叫过来当上门女婿?不过我喜欢!三哥那个傻子,就得配个这么霸气的嫂子才能镇得住他那颗榆木脑袋!】
角落里,顾知意啃着小拳头,内心的弹幕疯狂刷屏。
顾家父子三人听着这心声,表情各异,但看向顾凛川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叹服。
二哥顾修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他摇着轮椅上前,取过笔墨。
“父亲之意,儿子明白了。”
他执笔,饱蘸浓墨,笔尖悬于纸上,片刻之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封回信,既是拉拢,也是考验。
信中,他为拓跋燕剖析了北戎当下的乱局,首言她若想坐稳王位,成为真正的女王,顾家可助她一臂之力,扫平所有障碍。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前提是,她必须以北戎女王的身份,亲自来大晏朝见,迎娶她的“王夫”。
这封信,如同一柄双刃剑。
拓跋燕若答应,则北戎与顾家彻底绑定,她将获得顾家这最强的后盾;若不答应,顾家也能随时撕毁盟约,扶持一个新的北戎王。
主动权,被牢牢攥在了顾家手里。
北境,王庭。
寒风呼啸。
拓跋燕拆开信,看着那笔锋锐利如刀的字迹,久久沉默。
身旁的将领忧心忡忡:“女王,大晏这是要逼您低头啊!”
拓跋燕却忽然大笑出声,笑声豪迈,震得帐内烛火摇曳。
“好一个顾修文!好一个顾家!”
她将信纸用力拍在桌上,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们以为这是在考验我的野心?不,这是在成全我的爱情!”
“这桩买卖,我做了!”
她展现出了一个草原女王超凡的政治魄力与……恋爱脑的最高境界。
很快,带着鹰羽的第二封信,再次八百里加急,送抵京城相府。
这一次,信中再无要挟。
拓跋燕答应了所有条件,并将在一个月后,亲率使团,前来京城“迎亲”。
而在信的末尾,她终于透露了血诏真品的线索。
那份足以颠覆皇朝的血诏,并未藏于任何密匣暗格。
而是被长公主萧青鸾,用一种遇水方才显形的西域特制墨水,写在了她生前最爱的一幅画——《雪中寒梅图》的画卷背面。
看到这里,顾凛川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幅画……
在长公主死后,作为遗物,被皇帝萧景玄亲自下令,收缴入库。
如今,它正静静地躺在皇宫最深处,防卫最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
御用宝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