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阳光穿过琉璃瓦,在 "半塘春?顾氏瓷坊" 的匾额上投下温润的光。沈清禾坐在轮椅上,左手戴着纳米竹丝编织的护具,正在指导学徒调整窑炉温度。她的右肩习惯性地微倾 —— 那是长期单肩受力留下的痕迹,却在浅灰旗袍的衬托下,生出一种坚韧的美感。
顾砚之站在窑炉旁,袖管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与沈清禾同款的 "砚" 字疤痕。自从三个月前的火灾后,他便将工作室搬到了 "半塘春" 废墟上,亲自设计了融合传统瓷窑与现代控温系统的新作坊。此刻,他正用竹夹取出刚出窑的瓷片,釉色在阳光下流转,竟与沈清禾眸中的琥珀色惊人相似。
"温度偏高两度,釉面会出现冰裂纹。" 沈清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顾砚之转身,看见她膝头放着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他专注看窑的侧脸,旁边用左手写着:第十三次烧窑失败,笨蛋砚之。他笑着晃了晃瓷片:"这次明明很成功,你看这纹路,像不像你画的 ' 半开莲 '?"
沈清禾凑近细看,瓷片上的冰裂纹果然在光影中呈现出莲花的形态。她想伸手触碰,却因护具限制而动作迟缓。顾砚之见状,立刻单膝跪地,将瓷片举到她面前,就像呈上一件稀世珍宝。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沈清禾低头看着素描本,却在纸页边缘发现他用炭笔补画的小图案 —— 一朵盛开的莲旁,站着个推着轮椅的小人,小人的领口别着支竹丝笔。
午后,沈清禾独自坐在废墟遗址旁。那里新立了一块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火灾中抢救出的残片:半把烧黑的绸伞、几页焦边的画稿、还有那枚刻着 "禾" 字的银戒残件。她的指尖抚过展柜,突然感到身后有温度靠近。顾砚之蹲下来,与她平视,递来一块温热的艾草贴:"医生说你右肩怕凉。"
沈清禾默许他替自己贴上贴纸,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从颈后蔓延开来。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耳际,带着雪松香水与艾草混合的气息。"知道我为什么坚持重建作坊吗?" 他忽然开口,指腹轻轻着展柜里的银戒残件,"因为这里有你的味道,有我们的味道。"
"顾砚之,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会说情话的。" 沈清禾别过脸,却藏不住耳尖的红。他笑了,笑声震动着胸腔:"以前我把情话都烧成了瓷,现在才知道,要对着人说才够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小袋,倒出几颗圆润的瓷珠,"送你的,试试。"
瓷珠滚落在沈清禾掌心,每颗上面都刻着极小的字:"早安"" 添衣 ""少熬夜"。她想起这些都是他日常发过却被她忽略的消息。"用纳米竹丝穿起来,就是手链。"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瓷珠排列成串,"等你左手恢复些,我们一起编。"
夕阳西下时,沈清禾终于完成了修复展的最后准备。她站在展台中央,看着自己用左手缠丝、顾砚之嵌瓷的作品,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在火场中紧紧抱住她的少年。此刻,展柜的灯光亮起,照在他们交叠的落款上:缠丝人?沈清禾,嵌瓷人?顾砚之。顾砚之的手指悄然穿过她的指缝,她一颤,却没有抽回 ——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牵手。
开幕式上,顾砚之的致辞让全场静默。他望向沈清禾的目光滚烫,却在说到 "道歉" 时,声音突然哽咽。沈清禾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加重,不由得用拇指轻轻他的手背 —— 这是她笨拙的安慰。台下的学徒们眼尖地捕捉到这一动作,发出会心的低笑。
掌声雷动中,沈清禾被推到台前。她拿起缠丝笔的手有些发抖,顾砚之便用手掌托住她的手背,假意调整握笔姿势,实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我在。" 他的掌心覆盖着她的,温度透过护具传来,让她莫名心安。当第一根竹丝缠上伞骨时,她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清禾,你比任何瓷器都珍贵。"
展览结束后,两人坐在作坊的老藤椅上,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沈清禾靠在顾砚之肩头,他的手臂自然地圈住她的腰。她闻到他衬衫上淡淡的皂角香,想起这是她常用的洗衣液味道。"砚之," 她轻声说,"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 他的下巴蹭过她的发顶:"我怪自己很久,但现在我想通了 —— 往后的日子,我要把十年的亏欠,都补成糖。"
暮色渐浓时,顾砚之轻轻抱起沈清禾,走向灯火通明的作坊。她将头埋进他胸前,听见他的心跳声如擂鼓。路过窑炉时,他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闭眼。" 沈清禾顺从地闭上眼,感受到冰凉的液体点在眉心 —— 是她最爱的蓝鸢尾香水。"这样,你就是我的 ' 香骨瓷 ' 了。"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在她睁眼时,化作温柔的凝视。
而在他们身后,废墟上的野草正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所有的破茧重生,都始于那场痛彻心扉的灼烧。就像此刻窑炉里新上釉的瓷坯,要经过千度高温的淬炼,才能绽放出最动人的光华 —— 正如他们的爱情,在破碎与修复中,终于生出了最坚韧的骨,最温润的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