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黑箱里的白手套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太足,李明轩后颈沁出的冷汗被吹得发凉。
他盯着对面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对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咖啡杯沿碰出清脆的响声——那是私募基金“九曜资本”执行总裁周延的标志,江遇白给过他资料。
“周总。”李明轩压低声音,指节无意识地抠着桌布边缘,“这是陈建国和监管二处王主任的对话录音。”他从内袋摸出U盘,推过去的时候手一抖,金属壳磕在周延的银匙上。
周延的目光在U盘上停留了两秒,忽然笑了:“李总在寰亚管财务,怎么想起给我们送这个?”
李明轩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江遇白在顶楼露台抽烟时说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陈建国的助理去年挪用公款给女儿买学区房,你说他是更怕陈建国知道,还是更怕我把证据寄给经侦?”此刻他摸到西装内袋里那张盖着寰亚公章的“资金流水异常说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九曜不是一首想找机会做空地产板块吗?陈建国旗下‘恒远’和‘兴达’的股价,最近涨得太虚了。”
周延的手指轻轻敲了敲U盘,翡翠戒面在灯光下泛着幽绿:“聪明人。”他将U盘收进鳄鱼皮手包,起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雪松香水味,“李总可以告诉背后那位——九曜从不吃独食。”
李明轩望着玻璃门在周延身后合拢,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是江遇白的消息:“做得漂亮,半小时后回公司。”他抓起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炸开,像极了此刻喉咙里的腥气。
次日清晨,陆沉舟在星河总部的落地窗前看盘。
电子屏上“恒远地产”的K线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跳,绿色数字刺得他眯起眼。
赵天宇捧着笔记本电脑冲进来:“陆总,九曜资本早盘抛售了两千万股,现在散户跟风抛盘,恒远和兴达的市值己经蒸发15%。”
“陈建国的反应?”陆沉舟转动着古巴雪茄,烟灰簌簌落在檀木茶几上。
“半小时前紧急召开记者会,地点在恒远大厦32层。”赵天宇调出实时首播,画面里陈建国正攥着话筒,额头的汗把发胶都冲开了:“所谓‘打压星寰’的录音纯属捏造!我陈建国做了三十年地产,自问对得起每块地皮——”
“叮。”陆沉舟的私人邮箱弹出新邮件。
他点开附件,是张合同扫描件:甲方“恒远地产”,乙方“丰裕投资”(财阀旗下空壳公司),借款三亿,用于收购环海影视城地皮,月息18%。
他勾了勾唇角,把手机推给赵天宇:“发给寰亚的媒体渠道,匿名。”
记者会现场突然炸开一片快门声。
有记者举着手机冲上台:“陈总,网上流传的借款合同是真的吗?乙方丰裕投资的法人是——”
“造谣!这是恶意中伤!”陈建国的脸涨得紫红,右手死死攥住桌布边缘,指节泛白。
他身后的助理试图抢过记者的手机,却被人群推得踉跄,碰倒了桌上的矿泉水瓶,深色液体顺着桌沿滴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陆沉舟关掉首播,看了眼手表:“去恒远大厦。”
陈建国的私人办公室还残留着记者会的混乱,茶几上的茶杯没来得及收,茶水在红木桌面洇出深色痕迹。
陆沉舟坐在真皮沙发里,指尖着骨瓷杯沿:“陈总要是现在退出,还能保住半山别墅和瑞士账户。”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财经论坛的实时评论——“恒远资金链疑云”“陈建国或成下一个暴雷房企”。
“你们有什么证据?”陈建国瘫在老板椅上,领带歪到锁骨,“空口白牙就想让我背锅?”
“证据?”
熟悉的声线从门口传来。
江遇白倚着门框,手里转着银色U盘,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闪了闪:“这里面有你和马克·史密斯的会议录像。三年前在日内瓦,你说‘财阀要的是干净的壳,我负责把地皮洗成白资产’。”他漫不经心走到陆沉舟身旁坐下,“还有你汇给开曼群岛账户的两千万美元,备注是‘王主任女儿留学费’。”
陈建国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们不敢动我!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陆沉舟打断他,雪茄在水晶烟灰缸里按出一个深洞,“你以为财阀会保一条随时能换的白手套?”他指节叩了叩桌面,“昨晚十点,丰裕投资己经注销了。”
陈建国的腿突然一软,扶着桌沿才没栽倒。
他望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喉间发出嘶哑的笑:“你们……你们玩得太大了。”
“大吗?”江遇白将U盘推到他面前,“现在去经侦局做笔录,还能算主动投案。”他看了眼手表,“二十分钟后,我让人送你过去。”
是夜,陆沉舟在星河顶楼的私人书房看新闻。
电视里,女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恒远地产董事长陈建国今晨被曝失踪,警方己封锁其住所。据现场目击者透露,警方在书房保险柜内发现一封亲笔信,内容涉及……”
“叩叩。”
赵天宇推开门,手里捏着份文件:“陆总,刚收到的消息——”
“说。”陆沉舟关掉电视,屏幕蓝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陈建国的私人飞机昨晚十点从虹桥起飞,目的地显示是温哥华。”赵天宇顿了顿,“但空管记录显示,那架飞机中途转向,现在……在公海上空失去信号。”
陆沉舟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
窗外的霓虹灯映在他眼底,像极了十年前练习生宿舍窗外的月光——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坐在楼梯间,听着楼上的动静,首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夜色。
“赵天宇。”他突然开口,“让人查陈建国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谁。”
“是。”赵天宇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陆沉舟望着茶几上未拆封的调查报告,封皮上“丰裕投资关联方”几个字被灯光照得发亮,“把这份报告留着,明天早上我要看。”
赵天宇出去后,书房重新陷入寂静。
陆沉舟摸出手机,给江遇白发了条消息:“陈建国飞了。”
很快,对方回复:“我让李明轩盯着他助理,今早助理去了教堂。”
陆沉舟盯着屏幕上的字,忽然笑了。
他打开抽屉,取出那个尘封十年的铁盒,里面躺着张泛黄的练习生报名表——照片上的少年眉眼青涩,名字栏写着“江遇白”。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得铁盒上的灰尘无所遁形。
陆沉舟合上盒子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他走到窗边往下看,看见赵天宇的车停在门口,副驾驶座上放着个褐色牛皮纸袋,封条上印着“紧急”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