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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的阳光斜斜切进雷克萨斯的车窗，在顾念膝头的文件上投下细碎的梧桐叶影。她盯着车载导航上突然偏离的路线，手指无意识着马克杯沿 —— 那是小周住院后，她从办公室抽屉深处翻出的旧物，杯口的裂痕像道未愈的伤口。
"靳总这是要带我兜风？" 顾念的声音混着咖啡的苦涩，"云端酒店的设计图还等着甲方确认。"
靳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视线掠过她紧绷的肩线："顺路而己。" 他的语气轻得像片羽毛，却让顾念想起十七岁那年，他站在教室门口说 "一起回家" 时的模样 —— 同样的云淡风轻，却藏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轿车在红绿灯前停下。顾念望向窗外，褪色的蓝白校服、沾满粉笔灰的篮球、还有校门口永远飘着香气的小卖部，突然像被时光机掀翻的旧胶片，在记忆里次第展开。当看到围墙上斑驳的 "青春无畏" 涂鸦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 那是高三那年，她和靳年用红漆偷偷写下的字迹，后来被教导主任罚扫了一周操场。
"三中的老槐树还在。" 靳年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顾念差点碰倒咖啡杯。他的目光定格在前方街角，那里挺立着一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槐树，树影婆娑间，依稀能看见当年挂着许愿牌的铁钩。
顾念慌忙低头翻动文件，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靳年在槐树下塞给她的玻璃瓶，里面装满千纸鹤，每只翅膀上都写着 "考去北京"。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总在篮球场挥洒汗水的少年，默默报了和她同一所大学，却在开学前一周人间蒸发。
"左转。" 顾念突然指着前方路口，"走朝阳路更快。"
靳年却向右打方向盘，车身缓缓驶入林荫道。两侧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在他侧脸织出金色的网，照见鬓角若隐若现的伤痕 —— 那是三天前在工地视察时，为替她挡住坠落的脚手架留下的。顾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昨夜在医院，小周指着靳年的照片说："顾姐，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和他身边的保镖很像..."
轿车在老三中门前停下。顾念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门，突然发现靳年的手指正无意识着方向盘上的疤痕 —— 那是和他左手臂内侧一模一样的月牙形痕迹。七年前的暴雨夜，她永远记得鲜血染红校服的场景，还有靳年咬着牙说 "别怕，有我在" 时的眼神。
"要进去看看吗？" 靳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念摇摇头，抓起文件就要下车，却听见车门锁 "咔嗒" 轻响。她转过脸，正对上靳年深潭般的眼眸，里面倒映着她苍白的脸，还有十七岁那年的自己。
"顾念，" 靳年突然伸手，指尖掠过她鬓角的碎发，"你从来都知道，我走的每一步，都不是 ' 顺路 '。"
顾念猛地后仰，马克杯里的热咖啡泼洒而出，在靳年的衬衫上洇出深褐色的印记。她慌忙抽纸巾，却在触及他左胸位置时 froze—— 那里，透过半湿的布料，清晰可见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条沉默的毒蛇，盘踞在心脏上方。
"对不起！" 顾念的声音带着颤音，手指悬在半空不知所措。她突然想起，七年前那场斗殴，靳年替她挡住的那刀，正是刺向这个位置。当时她在医务室昏迷，醒来只看见他苍白的笑脸，却从未见过这道疤痕。
靳年却笑了，笑得像当年在槐树下看她拆礼物时那样温柔："疼吗？"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疤痕上，"其实早就不疼了，只是每次下雨，这里都会痒，提醒我有些东西，永远丢不了。"
顾念感觉有电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她想起父亲葬礼那天，靳年站在墓碑前说 "我会照顾你"，想起竞标会上他掏出贷款合同的冷酷，想起此刻他掌心的温度。这个让她又恨又怕的男人，此刻像团矛盾的火，既温暖又灼人。
"当年的事，" 靳年的声音突然低沉，"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离开。"
顾念猛地抽回手，咖啡杯在腿上摇晃，滚烫的液体溅在膝盖上："有些事，过去就该埋在过去。" 她的语气生硬，却掩不住眼底的波动。七年前，当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去靳年家时，迎接她的是陌生的阿姨和 "他出国了" 的冰冷回答。后来她才知道，靳家突然破产，他被迫辍学打工，却连句道别都没留给她。
靳年凝视着她颤抖的睫毛，突然启动车子："系好安全带。"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的温情只是错觉。轿车重新汇入车流，后视镜里，老三中的铁门越来越小，却像道永远关不上的记忆闸门，不断涌出泛黄的片段。
"顾总，早。" 星芒设计的前台看见顾念时，眼神里带着异样的关切。顾念这才想起，昨夜财经新闻又曝光了靳年集团的黑幕，评论区里关于她和靳年 "旧情人相杀" 的猜测铺天盖地。
电梯里，顾念盯着镜面倒影，发现衬衫领口处还沾着咖啡渍。她伸手去擦，却触到胸口的刺痛 —— 那是刚才在车内，靳年的指尖划过的位置。这个本该充满敌意的男人，此刻却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
"顾总，靳年集团的邮件。" 助理小陈抱着文件夹冲进办公室，"他们说云端酒店的设计稿需要调整，特别是空中连廊的部分。"
顾念接过文件的瞬间，手指骤然收紧。设计图上，莫比乌斯环结构被用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采用白氏设计的螺旋承重方案。" 她知道，这是靳年在施压，逼她向抄袭者妥协。
手机突然震动，短信显示来自陌生号码："顾小姐，想知道七年前那场斗殴的真相吗？明晚八点，老地方见。" 顾念的后背沁出冷汗，这个 "老地方"，是当年她和靳年躲雨的废弃电话亭，除了他们俩，没人知道。
窗外，乌云遮住了太阳。顾念望向远处靳年集团的大厦，想起今早看见的疤痕。那个藏在深处的秘密，终于要被揭开了吗？她不知道，这场旧地重游，究竟是命运的馈赠，还是另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
当夕阳的余晖洒在办公桌上时，顾念翻开笔记本，看见小周住院前画的设计草图，边角处写着："顾姐，星星的光，是为了照亮想守护的人。" 她轻轻抚摸着字迹，突然意识到，有些伤痕，无论过多久，都依然滚烫 —— 就像她对靳年的感情，在恨与念之间，永远横亘着那道无法愈合的疤。
夜幕降临，顾念站在老电话亭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远处，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转身，看见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冷笑："顾念，你以为靳年接近你是为了旧情？当年那场斗殴，可是他亲手策划的..."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急刹车声。顾念转身，看见靳年的车在路灯下急停，他冲下车时，衬衫领口大敞，露出那道让她心悸的疤痕。这一刻，七年的时光突然坍缩，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在雨中为她撑伞的少年，和眼前这个在商战中翻云覆雨的男人，在光影中重叠，又分离。
电话亭的玻璃上，雨水开始滑落，模糊了过往与现在。顾念知道，有些秘密，终将在这场暴雨中揭晓；而有些伤痕，注定要在彼此的生命里，成为永远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