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清晨六点的操场笼罩在淡青色的薄雾里，林小满的跑鞋踏过跑道上的露水，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她喘着气停下脚步，弯腰撑着膝盖，喉咙里泛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远处教学楼还沉浸在朦胧的晨光中，只有体育器材室的灯亮着，在雾气中晕开一团暖黄的光晕。
"呼吸节奏又乱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跑后特有的微喘。陈然不知何时出现在跑道旁，白色运动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脊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他手里拿着两瓶电解质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小臂线条往下滑。
林小满接过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我跑完第三圈了。"她小声说，声音因为喘息而断断续续。
陈然没说话，只是蹲下身帮她系紧松开的鞋带。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鞋带间，发梢还滴着水，在跑道上洇出几个深色的小圆点。系完左脚的鞋带，他突然抬头，晨光在他睫毛上镀了一层金边："要不要试试冲刺？"
没等林小满回答，他己经站起身，朝跑道尽头指了指。雾气中隐约可见终点线旁摆着个小木箱，上面放着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如果你能在七分钟内跑完最后一圈，"陈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小满眨了眨眼，汗水滑进眼睛带来刺痛感。她看着陈然倒退着跑向弯道，晨光穿过他扬起的衣角，整个人像要融化在金色的雾气里。某种冲动突然涌上心头，她猛地蹬地冲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心跳声震得鼓膜发疼。第三弯道时小腿开始抽筋，但远处那个闪闪发光的物体越来越清晰——是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折成星星的糖纸。
"加油！"陈然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他不知何时己经跑到内道，步伐与她保持同步。汗水从他下颌滴落，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最后一百米！"
林小满咬紧牙关冲刺。肺像要炸开，视线边缘开始发黑，但那个玻璃罐己经近在咫尺。当她踉跄着扑到终点线时，陈然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玻璃罐里除了糖纸星星，还有个小纸卷。林小满颤抖着手打开，上面是陈然工整的字迹："人生只有一次，别让自己后悔。"
"这算什么秘密......"她喘着气抱怨，却发现陈然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把整个朝阳都盛在了瞳孔里。
"不是秘密，是誓言。"陈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他带着她的手按在玻璃罐上，糖纸星星发出细碎的声响，"我会一首站在你这边。所以——"
晨雾在这一刻突然散尽，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陈然的声音混着蝉鸣清晰地传来：
"去做你想做的，想你所想的。哪怕会摔倒，哪怕被嘲笑。"他的拇指在她脉搏处轻轻一按，"因为每次你站起来的时候，都会发现我就在你伸手能够到的地方。"
林小满的视线突然模糊了。汗水或者泪水，她分不清。只看见陈然从玻璃罐底摸出一颗真正的星星——那是天文馆纪念品商店的陨石标本，此刻正在他掌心反射着细碎的金光。
"就像这颗流星，"他把陨石放进她汗湿的掌心，"它穿越亿万年来到你手里，不是为了看你犹豫不决的。"
远处传来早自习的预备铃。陈然后退两步，突然转身跑向教学楼。他的背影在朝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恰好覆在林小满的脚尖上。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陨石，发现底部刻着两个小字：现在。
玻璃罐里的糖纸星星突然哗啦作响。林小满打开罐子，发现每颗星星背面都写着日期，最早的一颗是去年校运会，最近的是昨天。她拆开一颗淡蓝色的，糖纸内侧写着："今天你举手回答物理题的样子，比猎户座还耀眼。"
风掠过操场，带着夏日清晨特有的青草香。林小满把陨石紧紧攥在手心，金属棱角硌得皮肤发疼。教学楼走廊上，陈然正靠在窗边对她挥手，逆光中他的轮廓边缘泛起毛茸茸的金边，像一幅未干的油画。
不急，她对自己说。明天再来看看，后天也可以来看看。总有一天，她会鼓起勇气撕下那张报名表——也许是在某个同样晴朗的早晨，当她数呼吸能数到十而不乱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