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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看着他，触手微微动了动。夕阳的金辉落在少年沾着泥的脸上，竟让她在这陌生又危险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俚语见她似乎没那么怕自己了，小心地捧起旁边的海水，一点点浇在阿月身上：“别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他脱下自己那件破旧的兽皮外套，小心翼翼地把阿月裹在里面，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然后抱着她，快步跑向海里。
俚语蹲在沙滩边缘，指尖沾着海水的凉意。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兽皮外套，将裹在里面的阿月捧出来——她的伞状身体比刚才舒展了些，半透明的触须在他掌心轻轻扫过，像在试探着触碰这份陌生的善意。
“快游吧。”俚语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海浪，“往深海去，那里安全。陆地上的兽人……很多都像石虎那样，看见不认识的海兽，只会当成食物。”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着她滑腻的身体，“你长得这么软，要是被那些力气大的兽人抓住，肯定……”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只是捧着阿月往海水里送。浪刚退下去，露出的滩涂还带着的光泽，他把她放进没过脚踝的浅水里，看着她的触须轻轻摆动，似乎真的听懂了他的话，缓缓朝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挪去。
橙红色的夕阳把海面染成熔金，阿月的身影在水里漾开细碎的光斑，像一粒被阳光吻过的珍珠。俚语蹲在原地没动，手指抠着沙滩上的贝壳，心里竟有点舍不得。他太久没对谁这么温柔过了，部落里的孤儿兽人都忙着抢食物，成年兽人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不耐烦，这只不能说话的水母，是第一个他能放心展露善意的“活物”。
可没等他松口气，一个卷着白沫的浪头猛地拍上岸，像只无形的手，狠狠将阿月往回推。“啪嗒”一声，她又被甩回了干燥的沙滩，刚舒展的身体瞬间瘪下去一小块，触须慌乱地蜷起来，像是受了惊的幼崽。
“哎！”俚语心脏猛地一揪，扑过去把她重新捧进水里，“你怎么不往深了游？”
阿月的触须在水里摆了摆，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刚往前挪了半尺，第二道浪涌过来，又将她推回原地。这次她被甩得更靠上，触须己经沾到了滚烫的沙粒，那点微毒的刺毛都蔫蔫地垂着，看得俚语鼻尖发酸。
他又去捞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身体时，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她的伞盖边缘有处极浅的破损，像是被礁石刮过的痕迹，大概是刚才被潮水卷上岸时蹭到的。这点伤对陆地兽人不算什么，可对水母这样柔软的海兽来说，足够让她没力气对抗近海的浪涌了。
“原来你去不了深海……”俚语捧着她站在齐膝的海水里，看着她被又一波浪推得撞在他小腿上，忽然就红了眼眶。
海浪还在不知疲倦地涨涨落落，阿月像片被风卷着的叶子，在他脚边徒劳地挣扎。她的身体越来越干瘪，触须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刚才还亮着微光的花纹，此刻也黯淡下去。
俚语忽然想起自己被成年兽人捡回来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他抱着膝盖缩在山洞角落，听着其他小兽人争抢最后一块烤肉，听着管事兽人不耐烦地呵斥“没人要的小崽子”。那时候他想，要是能有个地方躲着，哪怕是个草堆也好啊。
而现在，这只水母就像那时的他，困在这片浅滩，进不去深海，也躲不过风浪。
“你会死的。”俚语的声音有点哽咽，他把阿月捧得更稳些，让海水没过她的身体，“留在这里，要么被晒干，要么被哪个路过的兽人捡去……他们不会像我这样看着你，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块能填肚子的。”
阿月的触须轻轻缠上他的指尖，很轻，像羽毛扫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
俚语吸了吸鼻子，蹲下来，让自己的脸离她近一些。夕阳的光落在他沾着泥污的脸上，映出少年独有的、带着脆弱的真诚：“你……是不是也没有父兽母兽？”
阿月没动，只有伞盖微微起伏，像在默认。
“我也没有。”俚语笑了笑，笑声里带着点涩，“从记事起就一个人，部落里的兽人说我是被海浪冲上岸的，跟捡来的石头没两样。”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触须，“你去不了深海，留在这里又活不成……那……”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不确定的颤抖，像在问她，又像在问自己：“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住的岩洞虽然小，但能挡住浪，我每天去海里给你打水，找最干净的沙砾铺着……你做我的家人，好不好？”
海风卷着咸腥味吹过来，撩起他额前乱糟糟的头发。阿月的触须忽然向上抬了抬，轻轻扫过他的手背——不是防御的刺，是带着温度的、柔软的触碰。身体发出了一种蓝紫色的亮光。
俚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燃的星子。他小心翼翼地把阿月重新裹进兽皮外套，这次裹得更紧些，还特意留出一角挡住可能溅来的沙粒。
“那我们回家。”他抱着她站起来，脚步轻快地往礁石群跑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我的岩洞在那边，有块大石板挡着，雨都淋不进去。我昨天还捡了半块海盐，等下次潮退，我去给你捞小磷虾吃，你肯定喜欢……”
阿月裹在带着少年体温的兽皮里，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触须轻轻贴在粗糙的兽皮上。海浪的声音渐渐远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跑过礁石时，鞋底蹭过石头的“沙沙”声。
她想，或许这样也不错。在这个陌生的兽世，有个同样孤独的少年，愿意给她一个“家”。
只是沙滩不远，传来一阵喧闹声，是谁又在向这里靠近？橙曦月这样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