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谁在夜里点灯?
马厩草屑的刺痒从脖颈爬上耳后,沈微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三盏马灯的光晕在沙地上拖出长影时,她闻到了铁锈混着汗酸的气味——是刘大石腰间那柄带钉头的木棍蹭过沙粒的味道。
系统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红色标记,精准圈住他腰带上那朵歪歪扭扭的石榴花,与王大叔尸体上那截带血的布片完全重合。
"头儿,驿站亮着灯。"左边喽啰压低声音,马蹄铁刮过碎石的脆响让沈微的太阳穴突突跳。
刘大石抬手止住同伴,蒙着黑布的脸转向驿站窗户。
窗纸后透出的昏黄光晕里,能看见个晃动的影子——是小翠正踮脚把茶碗摆上木桌,瓷碗相碰的轻响被夜风送过来,像极了从前驿站迎客的声响。
"蠢货,那是咱们留的暗号。"刘大石闷笑一声,粗布蒙面巾随着下巴抖动,"上回劫商队漏了个活口,老子让张三夜里点长明灯,等咱们回来收尾。"他甩下缰绳,皮靴碾过沙砾的声音格外清晰,"把值钱的全搜走,那小娘们要是敢叫——"
"救命!"
尖细的女声从驿站正房炸开。
小翠的茶碗"哐当"砸在地上,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动静,混着她带着哭腔的尖叫:"别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刘大石的刀鞘在腰间撞出闷响,他大步往正房冲去,两个喽啰紧随其后,腰间木棍撞得胯骨生疼。
沈微的手指在验尸箱弹簧锁上一按。
箱盖弹开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绊索触发条件己满足。"她猫着腰窜出马厩,月光照亮房梁上那根细如发丝的牛筋绳——正是她用小虎收集的马鬃搓成,此刻正随着刘大石的脚步微微颤动。
"砰!"
头顶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
刘大石刚跨过门槛,脚腕就被牛筋绳缠住,身体前倾的刹那,房梁上预先绑好的沙袋"哗啦啦"砸下来。
左边喽啰被砸中头顶,哼都没哼一声就瘫倒在地;右边那个抬手去挡,沙袋结结实实地砸在小臂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让沈微皱了皱眉。
刘大石反应极快,在沙袋砸下前侧滚避开,可等他抬头时,冰凉的匕首尖己经抵住喉结。
沈微的虎口压着刀背,能感觉到他脖颈处剧烈的跳动:"刘头目,这驿站的灯,可不是给你留的暗号。"
"你——"刘大石的眼睛在蒙面巾后瞪得滚圆,粗重的喘息喷在沈微手背上,"你个贱籍仵作,敢坏老子的买卖?"他突然暴起,左手猛地掐向沈微手腕,右手去摸腰间的刀。
沈微早有防备,脚尖勾住他脚腕一绊,顺势用匕首往他颈侧一压,血丝顺着刀刃渗出来:"再动,我就割断你的喉管。
你猜猜,是你拔刀快,还是我下刀快?"
刘大石的额头沁出冷汗,蒙面巾渐渐被浸透,声音却还带着狠劲:"小娘们,你以为抓了老子就能翻案?
告诉你——"他突然咧嘴笑起来,"我们就是给人擦屁股的!
真正的主子,连你们沈家的老狐狸都得跪着喊爷!"
"什么主子?"沈微的匕首又压进半分,"谁指使你们劫杀商队、灭驿站口?"
"砰——"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沉郁的音调像块石头砸进水面,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刘大石的笑更凶了:"听见没?
老子的人来了。
你现在放了我,还能留个全尸;要是不放——"
沈微没等他说完。
她反手用刀背敲晕刘大石,迅速翻查他的包裹。
系统的图像增强功能在视网膜上展开,包裹最底层那枚青铜令牌上的纹路逐渐清晰:一只盘尾的玄鸟,爪下抓着串钱纹——是大晟朝吏部侍郎周廉的家徽。
"系统,比对吏部档案。"她低声命令,指尖划过令牌边缘的凹痕。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她又掰开昏迷喽啰的手指,指甲缝里的褐色碎屑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和驿站马厩门锁上的磨损痕迹完全一致。
"沈姐姐!"
小虎从柴堆后窜出来,手里举着火把。
赵婆跟着跑过来,手里攥着麻绳:"我把马厩的缰绳拆了,够绑这三个龟孙!"小翠缩在门口,怀里还抱着那截摔碎的茶碗,见沈微看过来,她咬着嘴唇举起碗底:"我、我把他们碰倒的桌子扶起来了,茶渍擦干净了......"
沈微把令牌塞进验尸箱夹层,抬头时看见东方泛起鱼肚白。
她蹲下身绑刘大石的手腕,麻绳摩擦皮肤的声音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胸腔里涨满了热流。
母亲咳血的帕子、小虎塞的枣饼、赵婆给的止血丹,此刻都在箱底发烫。
"走。"她扛起刘大石,转头对小虎道,"你和赵婆押着那两个,小翠锁好驿站门。"晨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快,"等进了城,用这三个贼换雪莲散,娘的药就有着落了。"
沈母靠在土炕上,床头的陶炉正"咕嘟"煮着药。
沈微舀起一勺褐色药汁,吹了吹送到母亲唇边:"这是雪莲散,药铺老板说连咳血的老毛病都能治。"
沈母的手颤巍巍抬起,指尖抚过女儿眼下的青黑:"昨夜又没睡?"
"抓贼呢。"沈微笑着躲开,"娘喝药,喝完我给你讲怎么用沙袋砸晕三个大男人。"
药汁顺着沈母嘴角溢出,她却顾不上擦,只是盯着女儿腰间的验尸箱。
箱盖没关严,露出半页验尸笔记,墨迹未干的"刘大石"三个字被晨光镀上金边。
"微儿。"沈母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帕子传过来,"你爹当年在户部查账,总说'真相藏在数字里'。
如今你......"她顿了顿,眼角的泪落进药碗,荡起一圈涟漪,"你比他更勇敢。"
沈微的喉头发紧。
她抽出手替母亲擦泪,余光瞥见窗外的杨树梢上,一只乌鸦扑棱着飞走了。
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在验尸箱上投下斑驳光影,把箱底那枚玄鸟令牌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入夜时,沈微提着马灯走进驿站马厩。
角落的干草被她翻了个干净,露出底下一块平整的青石板——这是她新搭的尸检台。
月光从破瓦缝里漏下来,照在台边的铜盆上,水面映出她的脸。
"系统,调试紫外线灯。"她低声说,指尖拂过石板上若有若无的血迹,"王大叔的尸体,该好好查查了。"
马厩外的沙地上,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