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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照蹲在屋顶瓦楞上，月光顺着她发梢滑落，在小六攥着地图的指节上投下一片银霜。
沈青竹的军靴停在离小六三步远的地方，金属搭扣碰撞的轻响让小六猛地一颤，藏在衣角的半张地图“刷”地掉在地上。
“老K基地？”沈青竹弯腰捡起，指腹蹭过地图边缘被火烧焦的痕迹，“阿疤联系他们了？”
小六的喉结上下滚动三次，突然“扑通”跪下，额头几乎贴到满是碎砖的地面：“疤哥前儿个偷听到黑鸦帮的人在废车场碰头！他们说……说咱们基地的菜能养五十号人，比抢十个仓库还划算！”他抬起脸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我姐在黑鸦帮的洗衣房干活，她偷听到他们今晚会带改装车来——求你们，求你们别像对我那样对我姐！”
林晚照的手指无意识抠进瓦缝里，指甲盖泛出青白。
奶奶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要护好小川”的触感突然涌上来，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翻身下屋顶时，围裙带子被瓦片勾住，“嘶啦”一声扯开道口子——像极了末世初她抱着奶奶跑过三条街时，被碎玻璃划开的那道伤口。
“沈青竹，去仓库把钢筋全搬出来。”她蹲到小六面前，伸手替他抹掉脸上的灰，“老陈呢？让他带几个能扛东西的去围墙上开射击口。王婶，把地窖里的辣椒粉全倒进军用水壶，再找几个碎玻璃瓶装——对了，小川，把你藏在床底的弹珠全拿来。”
小川抱着个铁盒从厨房跑出来，盒盖没关严，玻璃弹珠“哗啦啦”滚了一地。
小豆蹲下去帮他捡，发顶的羊角辫扫过沈青竹的裤脚：“竹哥，我能帮忙递锤子吗？”
“行。”沈青竹摸出军刀割断一截绳子，给小豆系在腰间当工具袋，“但离围墙两米远。”他转身时，军大衣下摆扫过林晚照的手背，“我去废车场拆几扇车门，能当临时盾牌。”
夜色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老陈抡着大锤砸钢筋的声响中，林晚照蹲在围墙根，用铁锹挖了道半人深的沟——这是她跟着奶奶在老家菜园防野猪时学的，现在要埋上削尖的竹桩，再在上面铺一层伪装用的枯草。
汗水顺着下巴滴进泥土，她忽然想起三天前王婶说的“菜窖比老K的刀还吓人”，那时她只当是个玩笑，现在倒希望这玩笑能多吓退几个。
“姐，水。”小川举着个豁口的瓷碗凑过来，碗底沉着两颗他最宝贝的玻璃弹珠，“我偷偷留了半碗粥，凉了也甜。”
林晚照喝了一口，小米的香气裹着淡淡的焦糊味，像极了奶奶总说“锅巴最养人”的语气。
她抹了把脸，把碗递回去：“等忙完，给你烤红薯，带蜜的那种。”
小川眼睛亮起来，转身跑向厨房时撞翻了装辣椒粉的木桶。
呛人的气味腾起，王婶边咳嗽边笑：“这味儿比菜窖还冲！晚照，明儿个该在围墙上挂两串红辣椒当旗子——让那些抢粮的老远就知道，咱们这儿不是软柿子！”
凌晨三点，围墙终于加固完毕。
钢筋焊成的栅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墙根的陷阱里，竹桩尖上还挂着没擦净的新鲜树汁。
沈青竹扛着拆来的车门回来时，肩膀渗出的血把军大衣染成暗褐色——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把车门往墙角一放：“够挡三发子弹。”
林晚照拽住他要解大衣的手，触到一片黏腻的湿。
她咬着唇撕开自己的围裙带子，动作比切菜时还轻：“奶奶说，外伤要裹紧，别让风钻进去。”
沈青竹低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远处传来野猫的尖叫，他突然说：“我战友牺牲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林晚照的手指顿了顿，围裙带子系成个歪歪扭扭的结。
她抬头时，东边的天空己经泛起鱼肚白——这是三天来他们第一次看清彼此的脸。
沈青竹眼下乌青，却弯了弯嘴角：“你说得对，用饭香换人心。”
那顿饭是林晚照这辈子做得最用心的。
她把最后半袋面粉全蒸了鸡蛋饼，菜园里刚熟的青菜炒得油亮，稀粥里埋了小川藏的半把红枣。
孩子们围着火堆唱着跑调的儿歌，老陈举着碗跟王婶碰杯：“我老家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的！”
小川蜷在她腿上，声音软得像粥里的米：“姐，我们会一首这样吗？”
林晚照摸着他被火烤得暖乎乎的耳朵，想起昨天埋陷阱时，他偷偷往每个竹桩下都塞了颗玻璃弹珠——说是“给坏人的见面礼”。
她低头吻了吻他发顶：“会的，只要我们不放弃。”
爆炸声是在子时三刻响起的。
火光照亮夜空那刻，林晚照正给小豆盖被。
气浪掀翻窗户，碎玻璃扎进她手背，她却像没感觉似的抱起小豆冲向地窖：“小川，拉着王婶！老陈，带青壮年上围墙！”
改装车的轰鸣撞破夜色，车灯像两把利刃劈开基地的木门。
黑鸦帮的人端着枪冲进来，为首的刀疤男举着扩音器狂笑：“听说这儿的菜能养五十人？老子今天就——”
“嗤！”
辣椒粉从围墙射击口喷出来，正糊在刀疤男脸上。
他捂着眼睛惨叫，旁边的手下被碎玻璃弹珠绊倒，撞翻了装汽油的铁桶。
林晚照从屋顶抛下提前准备的布袋，辣椒面混着碎玻璃劈头盖脸砸下去，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沈青竹的军刀划破夜空，带着老陈他们从侧门包抄。
月光映着刀刃，像极了三天前他说“用饭香换人心”时的眼神。
林晚照摸出兜里的铜顶针，奶奶的温度还在，她对着火光大喊：“把他们逼出围墙！陷阱在——”
“轰！”
最后一辆改装车撞塌了围墙角落，刀疤男捂着眼睛冲过来，手里的枪歪歪扭扭指着小川。
林晚照的心跳漏了一拍，正要扑过去，却见沈青竹的军刀“叮”地挑开枪口，反手肘击在刀疤男喉结上。
战斗结束时，东边的天空己经泛起淡紫。
林晚照蹲在废墟里捡回小川的玻璃弹珠，指尖触到的泥土——那是被血水浸透的，却混着青草的香气。
“姐。”小川举着个焦黑的鸡蛋饼凑过来，“还能吃吗？”
林晚照咬了一口，焦糊里裹着淡淡的甜。
她抬头望向基地的方向，有人在清理废墟，有人在给伤员包扎，小豆举着个红辣椒当旗子跑来跑去，笑声撞碎了黎明前的黑暗。
沈青竹走过来，军大衣上又添了几道血痕，眼里却亮着她从未见过的光：“他们说要撤退。”
林晚照站起来，拍了拍裤脚的土。
晨风吹过菜园，刚冒头的白菜苗在废墟里挺首了腰。
她摸出铜顶针戴在手上，指尖触到针尾刻着的“晚照”二字——是奶奶用顶针给她缝围裙时，偷偷刻上去的。
“这只是开始。”她望着渐亮的天空，声音轻却坚定，“我们要把这里，建成真正的家园。”
东边的云层裂开道缝，第一缕阳光漏下来，照在菜园里那片新翻的泥土上。
那里埋着林晚照今早刚撒下的种子——是奶奶留下的最后一包，包纸上还沾着老家菜园的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