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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竹的军靴碾过枯枝时，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他蹲在土坡后，用匕首尖挑起一片落叶，叶片背面沾着新鲜的泥渍——这是今早有人经过的痕迹。
"赵哥。"他侧头，声音压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把藤条绕在第三棵松树上，两头系紧。"
赵哥扛着铁锹猫腰过来，铁锹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道坎子我前儿个量过，刚好能卡马腿。"他伸手摸了摸松树干，粗糙的树皮蹭得掌心发疼，"就这儿，紧得很。"
两名巡逻队员跟在后面，一个抱着麻绳，一个提着装满碎石的布包。
沈青竹接过麻绳，指腹着绳结——这是他用旧军装撕成的，每根纤维都浸过松脂，湿了也不滑手。"等会儿听我哨声，"他把绳子在树杈上绕两圈，"先绊马，再砸人。"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
沈青竹的耳朵动了动，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他记得三天前在废超市找到的那张地图，北岭到基地的三条路里，只有这条被野藤覆盖的岔口能藏住马蹄印——王婶的人要混进来，必定走这儿。
"头回见你这么仔细。"赵哥蹲下来，用铁锹在地上画路线图，"晚照说要引蛇出洞，你这蛇穴都给人家挖好了。"
沈青竹没接话。
他望着岔口处那丛一人高的野蔷薇，花刺在月光下像淬了毒的针。
风掠过他后颈，带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血的味道。
他突然抬手，掌心向下压了压。
赵哥的铁锹尖"咔"地戳进土里。西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脚步声来了。
很轻，像猫爪挠过枯叶，但沈青竹数得清——五个人，三双皮靴，两双布鞋，其中一人右腿微跛，每走七步会顿半秒。
他摸出怀里的铜哨，含在舌尖。
当先的黑衣人走到野蔷薇前时，沈青竹的哨声划破夜雾。
藤条"唰"地绷首。
最前面的马嘶鸣着前蹄腾空，骑者摔进荆棘丛，花刺扎得他惨叫。
碎石包从树上砸下，第二个人的脑袋"咚"地撞在石头上，当场昏死。
沈青竹的枪托砸在第三个人后颈，那人闷哼着跪了。
剩下两个转身要跑，赵哥的铁锹柄横扫过去，精准磕在他们膝弯。
全程不过半分钟。
"捆紧。"沈青竹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其中一人正在流血的胳膊——他认出那是北岭常用的止血手法，"别伤了舌头。"
林晚照推开临时审讯室的木门时，油灯的光映得她眼底发红。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粥，米香混着姜味飘进屋子，三个俘虏的喉结同时动了动。
"喝吗？"她在长凳上坐下，把碗放在满是裂痕的木桌上，"喝完我问，答一句，喝一口。"
中间那个黑衣人别过脸去，嘴角渗着血。
沈青竹靠在门框上，拇指着匕首的骨柄："北岭的人不会穿胶底鞋。"他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冻土，"你们鞋跟的泥，和王婶后院的红土一个颜色。"
黑衣人猛地抬头，眼里的狠劲碎成了慌乱。
林晚照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王婶给你们什么？
粮食？
武器？"她的声音很轻，像在哄小川喝药，"可她连自己的米缸都见底了，你们图什么？"
"她...她说只要闹得基地内乱，给五袋面粉。"黑衣人突然开口，喉结蹭过粗糙的麻绳，"我们就是...就是想换点吃的..."
"换点吃的？"林晚照重复着，指节捏得发白。
她想起今早小川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给隔壁的小丫头，想起黑子蹲在工分榜前用炭笔描名字时，手背上还留着昨天搬砖的血泡。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热："那你们知道吗？
王婶的信鸽，昨天在菜园子被我们打下来了。"
"信鸽？"黑衣人猛地抬头，额角的伤口裂开，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你们...你们没看纸条？"
"姐！"
门被撞开的瞬间，林小川的脑袋探进来。
他怀里抱着本缺了封皮的旧书，封面上沾着草屑——那是从俘虏身上搜出来的。"姐你看！"他翻开书，一张泛黄的纸条飘落在地，"我翻书的时候，这纸条夹在《锄禾》那页！"
林晚照弯腰捡起纸条。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字迹清晰："明日黄昏，信鸽传令，行动开始。"
"明日黄昏。"沈青竹走过来，指尖扫过纸条边缘的火漆印——和王婶茶罐上的封蜡一个颜色，"他们要里应外合。"
林晚照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王婶来借盐时，眼角扫过菜窖的眼神；想起黑子昨天说，看见有生面孔在井边转悠；想起小川今天早上说，喂鸡时发现篱笆角有半截断了的信鸽腿环。
"召集骨干。"她把纸条递给沈青竹，声音稳得像钉进墙里的钉子，"一级戒备。"
基地的大喇叭响起来时，月亮己经西斜。
林晚照站在基地门口，望着菜园里被夜露打湿的白菜苗。
沈青竹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枪油味。
"青竹。"她转身，看见他正在给赵哥的猎枪装子弹，"外围交给你，我信得过。"
"嗯。"沈青竹抬头，目光扫过她发顶的碎发，"黑子盯着东边的仓库，小川跟着王婶家的小孙子——"
"姐！"小川举着根胡萝卜跑过来，"我和虎子说好了，他奶奶一出门，我们就去看她屋里有没有信鸽！"
林晚照蹲下来，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围巾："小川最机灵了。"她的手指拂过他冻红的耳垂，像极了三天前沈青竹替她理碎发的动作。
远处传来梆子声，是巡逻队换岗了。
沈青竹的影子在围墙上拉得很长，像把出鞘的刀。
林晚照望着他腰间的枪套，又望向菜园里的菜苗——它们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应和什么。
"等明天。"她低声说，指尖抚过沈青竹递过来的信鸽脚环，金属环的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我们给王婶，送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