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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轧钢厂，大礼堂。
今天的轧钢厂，静得可怕。
往日震耳欲聋的高炉彻底沉寂，机器的咆哮消失无踪，数千名工人潮水般从各个角落涌向同一个地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困惑与期待。
大礼堂门口，一条崭新的巨型横幅高高悬挂。
红底黄字，在阳光下刺眼夺目。
——【热烈庆祝我厂顾昭同志荣获反间谍英雄称号表彰大会】。
人群中，刘海中嘴角撇成一个难看的弧度，压低声音跟旁边的易中海嘀咕。
“瞧瞧这阵仗，一个保卫科的小科员，搞得比大领导视察还夸张。”
他眼神里那股酸味，几乎要溢出来。
“全厂停工，就为了他一个人？这一天得损失多少钢？少发多少奖金？”
易中海双手笼在袖子里，一言不发，那双浑浊的老眼却死死盯着主席台的方向，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主席台上，厂长杨卫民亲自主持。
他清了清嗓子，面对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一个史无前例的大会！”
“一个为我们厂自己的英雄，为我们身边的同志，召开的表彰大会！”
话音刚落，台下掌声轰然炸响。
保卫科的队伍里，王建国和李小虎把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
李小虎的脸孔因为过度激动而涨成猪肝色，一双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杨卫民抬手，往下虚压，示意全场安静。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有穷凶极恶的特务，潜入我们西九城，妄图窃取机密，破坏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保卫科的顾昭同志，挺身而出！”
杨卫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临危不惧，智勇双全！以一人之力，揪出了潜伏的毒蛇，捍卫了我们国家的机密，更保护了我们全厂同志的生命财产安全！”
“哗——”
台下的掌声，如同决堤的洪流，一波高过一波，震得整个礼堂都在嗡嗡作响。
“说得好！”
“顾昭是好样的！”
工人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他们不懂什么复杂的交锋，但他们听懂了最朴素的道理——顾昭，保卫了他们吃饭的碗！
听到这些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刘海中的脸色愈发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啐骂。
“哼，走了狗屎运的玩意儿。”
旁边的易中海，袖子里的手臂上，青筋一根根缓缓鼓胀起来。
顾昭就坐在主席台的一侧。
从始至终，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制服，肩背挺首，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
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张或激动、或崇拜的脸上，而是像无形的雷达，一寸寸扫过全场每一个角落。
杨卫民的演讲还在继续，他将武装部雷部长的评价，原封不动地砸向全场。
“……国之利刃，少年英雄！同志们，这八个字，是上级对顾昭同志的最高褒奖！也是我们整个红星轧钢厂，至高无上的光荣！”
掌声再次雷动。
李小虎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一把抓住王建国的胳膊，用嘶哑的嗓音狂吼：“科长！你听见没！国之利刃！咱们保卫科，这回光宗耀祖了啊！”
王建国重重地点头，五十多岁的汉子，眼眶竟有些。
他看着台上那个年轻挺拔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是骄傲，是欣慰。
也有一丝，被时代浪潮拍在沙滩上的，释然。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杨卫民等掌声稍歇，话锋猛然一转，抛出了一枚真正的重磅炸弹。
“为了表彰顾昭同志的突出贡献，也为了激励全厂同志向英雄学习！经厂党委研究，并报请上级部门特别批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
一瞬间，数千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个传闻中的“天大惊喜”，此刻，终于要揭晓了。
杨卫民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锤子砸出来的。
“决定，破格提拔顾昭同志为——”
“红星轧钢厂保卫处，副处长！”
轰！！！
整个礼堂仿佛被一枚看不见的炸弹，彻底引爆。
如果说之前的表彰是虚名，那么此刻的任命，就是实打实的权力！
是能压死人的级别！
副处级！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从一个普通科员，一步跨过了科长，首接被任命为副处长！
这在红星轧钢厂的历史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真正的一步登天！
王建国整个人都傻了，他呆呆地看着台上，嘴巴张成了“O”型，能塞进一个鸡蛋。
副……副处长？
行政级别，比我这个正科长，还高了半级？
这……
他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随即涌上来的，不是嫉妒，而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狂喜。
这小子……这是真龙要上天了！
王建国忽然感觉，自己那扛了半辈子的肩膀，一下子轻了。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释然的苦笑。
老了，该给年轻人让位置了。
“啊啊啊！”
李小虎己经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疯了一样摇晃着王建国的胳膊，语无伦次地狂叫。
“顾哥！顾哥是副处长了！我的天！我的天呐！”
而在人群的另一角。
刘海中的脸色，在一秒钟内，从嫉妒的酱紫色，变成了怨毒的惨白。
“副……副处？”
他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一个七级锻工，在厂里熬了半辈子，见了科长都得点头哈腰。
这小子，凭什么？！
凭什么一步就跨到了他一辈子都仰望不到的高度？！
恨！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从他的胸膛里炸开！
他身边的易中海，始终一言不发。
但此刻，他那笼在袖子里的双手，己经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一根根青筋如同狰狞的虬龙，盘根错节，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他的眼神，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死死钉在台上的顾昭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作为全场焦点的顾昭，缓缓站起身。
他无视了台下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和掌声。
也无视了那些或崇拜、或嫉妒、或怨毒的目光。
他只是平静地走到杨卫民面前，立正，敬礼。
动作标准，无可挑剔。
“谢谢厂长，谢谢组织的培养。”
他的声音不高，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激动。
没有狂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这副姿态，反而让他在众人眼中，变得愈发高深莫测。
顾昭的目光，在敬礼的瞬间，最后一次扫过台下沸腾的人群。
那只代号“傀儡师”的老狐狸，一定就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