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森不记得这条楼梯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在某一瞬间,谢轻舟握上了他的手腕。
熟悉的宽大的,温热的,干燥的手心。
虞森没有甩开他。
她垂下眼睫,有一刻记忆起了刚进游戏的那段时间。
那时她年纪小,第一个副本就被吓得要死。
大沙漠里,她几乎脱水到活不下去 。
可就在她拿着因副本刷新而找到的资源欣喜时,就倒在旁边晕死过去。
迷迷糊糊听见一声温和的叹息。
有人小心的揽起她的上半身,虞森感觉自己靠在了一个温热宽阔的胸膛。
来不及她想什么,唇上就传来的触感。
有人哄她:“张嘴,喝一点水。”
她喝了水,醒来后就看着男人干眨眼。
男人大概二十出头,五官立体,那一双眼仿佛悠长清泉,里面盛满了轻柔细腻。
穿着白衬衣,衣服有些宽大,衬得他身形有些许单薄。
可这样单薄的身形,却背着虞森走遍沙漠,找到刷新后的出口,带她一起出了副本。
虞森就这么活了过来。
之前在玩家中心,谢轻舟和江楚熙好奇她的第一个副本怎么过来的。
虞森轻描淡写的说只要在沙漠里活过十天就行。
她并没有敷衍,也没有夸大。
而是在她看来,那次副本,对她来说确实是最简单的一次副本。
因为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人在保护她,为她争取活着的机会。
后来他们也会一起约定着进一个副本。
一开始,虞森是觉得跟着他有安全感。
渐渐的,她发现男人更倾向于栽培她。
他说:“森森,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虞森那时年纪小,十五六岁情窦初开,对男人的好感度随着相处和一次次的性命相托中首线上升。
她别扭的问,“为什么?”
男人就摸摸她的头,似嗓音清润而柔和。
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
“因为我只是普通人,我也会死。”
——因为我只是普通人,我也会死。
这道声音时隔多年,在今天仿佛又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身后那人的嗓音低沉撩人。
“森森,走慢一点。”
虞森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前方漆黑幽深的楼梯,忽然问:
“你从哪里得到的我的记忆。”
拉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一紧,有什么东西划在她的皮肤上,割裂,渗出血迹。
虞森没去看自己的手腕。
她挣开那只手,随手甩了甩胳膊,像是在甩掉什么脏东西。
“你模仿的不太像。”
“他不会抓我的手腕。”
“谢轻舟可能会,但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话。”
虞森手腕一翻,指尖闪出银光,一枚银色圆币在她指尖立起快速的转着圈。
“你把他们带到哪去了?”
漆黑的楼梯间卷过来一阵含着血腥气的微风,周围一片寂静,安静的可怕。
虞森垂下眼,两只手的指尖各捏着硬币的两端。
银光顿时大绽,照亮了虞森那张精致的脸蛋。
刀身上,赫然映出她冷漠的眉眼。
“不回答?”
“那我就打的你回答。”
-
“虞森?”
“谢轻舟?”
“江楚熙?”
“胆小鬼?”
程林觉得不对劲。
她前面按理说会有三个人,身后跟着一个人。
可是这楼梯走着走着,她猛然间发现身前身后都没人了。
很奇怪。
也很瘆人。
尤其是在这些墙壁散发着幽幽的光线,空气比较凉且难闻的楼梯间里。
总感觉有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藏在暗处,等着一个契机将她生吞活剥。
他们都被吃了?
不太可能。
别人可能会被吃,虞森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估计能把吃人的东西打的屁滚尿流。
榜一大佬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
周围没有人,程林在停下和继续往楼梯上爬这两个选项里犹豫了一下,选择继续走。
她白天才得罪了虞森,停在这里,万一被噶了,虞森也不会看她身上有线索就来救她。
那小姑娘,脾气和本事都大着呢。
前面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程林在副本里学到的第一个生存技能,就是勇敢。
越勇敢越幸运。
那些死掉的玩家,往往都是被自己、被NPC、被游戏规则吓死的。
程林胆子不小。
她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勇敢的走到最后。
为此,她可以抛弃一切。
“你可以抛弃一切?”
有个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响起。
森然的回荡着回声,绵延到了很远的地方。
程林脚步一顿。
“你是那个消失的第十个玩家。”
她声音笃定,没有丝毫不坚定的成分。
一进副本就死了一个女人,游戏播报的玩家人数却依然是10人。
程林可不认为,【殊途】这个狗系统,真的会把死人还当做玩家。
当时在场的有9个喘气的,所以那最后一个玩家,势必是藏起来了。
老玩家不至于连这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看来你分析出来了这个副本的主线。”
“那倒不至于。”程林绷紧身体,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我只是有着一点生存的经验和首觉而己。”
她话音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出声,语气嘲讽。
“不像你,身为玩家,却和系统沆瀣一气,沦为它的走狗,与玩家拔刀相向。”
那道声音忽然开始哆嗦的打颤,像是在不断的大笑,声音都实了不少。
程林被他笑的脑壳子嗡嗡的。
眉心刚蹙起,笑声戛然而止。
诡异的声音变得更加空洞,像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意识,操控着他的那种机械感。
“那如果,你所厌恶的系统能够带给你的,是你无数次出生入死都得不到的东西呢?”
程林撇撇嘴,“比如?”
“比如,强大的力量,无尽的生命,用不完的积分。”
“不够吸引人。”程林讥讽道,“你不会以为,我想要这些吧。”
“不如再拿出更能让我动心都条件来?”
那道声音卡了壳。
仿佛机器故障,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修好程序。
“再比如——和你最爱的人,活着离开副本。”
程林霍然抬眼。
“现在,你的选择是?”
楼梯间安静的只能听见程林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她忽然嗤笑一声。
“我说过,我可以抛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