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压抑了许久的家庭氛围，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惊喜彻底冲散。
晚饭时，林国栋破天荒地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白酒。他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来！儿子！陪爸喝一杯！”林国栋端起酒杯，声音洪亮，脸上泛着红光，“庆祝！庆祝我儿子被秦淮大学特招！庆祝我儿子有出息了！”他一仰脖，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呛得他咳嗽了几声，却毫不在意，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畅快笑容。
几杯酒下肚，林国栋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酒意上涌，平日里那个沉默、严厉、习惯用命令代替沟通的父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卸下了所有重担，流露出内心柔软与疲惫的男人。
“小溪啊…”林国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杯中的酒液，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酒意和不易察觉的沙哑，“爸…爸那天不该摔碗…更不该冲你吼…爸…爸是急啊！是怕啊！”
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首首地看着林溪，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个父亲深沉的忧虑。
“爸没啥大本事，就是个普通工人…这辈子，就指望着你能有出息，能过得比我好，不用再吃我吃过的苦…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为五斗米折腰…”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头的重压都吸走，“高考…那是独木桥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之差，可能就是天壤之别！爸是怕…怕你一步走错，将来后悔啊！”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给了他倾诉的勇气：“师范…是爸能想到的…最稳当的路了。老师，铁饭碗，受人尊敬，旱涝保收…爸就想着，你能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爸就心满意足了…爸不想你再去冒险，再去碰得头破血流…”
陈淑华在一旁听着，默默擦着眼泪。
林国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酒后的含糊：“爸…爸不是想管着你…爸是…是怕护不住你啊…这世道…经济下行…赚钱难啊……难啊…”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儿子的头，像小时候那样，但手伸到一半，又有些局促地缩了回来，最终只是落在林溪结实的手臂上，用力捏了捏，感受着那不同于普通少年的、蕴含着力量的紧实肌肉，眼神更加复杂。
“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林国栋反复念叨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秦淮大学…特殊人才…我儿子…是天才！是人才！嘿嘿…嘿嘿嘿……爸…爸错怪你了…爸…爸今天高兴…高兴……！”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眶彻底红了，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混着酒气，滴落在桌面上。
看着父亲醉酒后真情流露的脆弱、自责和那巨大的释然与骄傲，林溪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他忽然明白了父亲那看似蛮横不讲理的安排背后，深藏着一个平凡父亲最朴素的愿望和最深沉的恐惧，他只是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和最大的力气，试图在汹涌的世道里，为儿子筑起一道他认为最安全的堤坝。
所有的委屈、不甘、对抗的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林溪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白酒。辛辣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他没有犹豫，端起杯子，对着父亲，声音清晰而坚定：“爸，我敬您。”
说完，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他强忍着，没有咳嗽。
林国栋看着儿子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泪花但无比开怀的笑容，重重地拍着桌子：“好！好儿子！干了！”
父子之间那道无形的坚冰，在浓烈的酒气和滚烫的泪水中，彻底消融。
夜深人静。林国栋喝得酩酊大醉，被陈淑华和林溪合力扶到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鼾声如雷，但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舒展和平静。
林溪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他静静站立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藏锋钥匙扣。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剑穗玉佩在黑暗中散发着温润微光。秦淮大学的“特殊人才计划”解决了现实世界的困境，暂时弥合了家庭的裂痕，但他深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灵寰界的云锦城里，苏清寒还在等待。蚀界的阴影仍在蔓延。现实世界的侵蚀并未停止。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被父亲画满了红圈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翻到空白页，他拿起笔，在灯光下，缓缓地、郑重地写下八个字：
九八五局，秦淮大学。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不仅仅是一份志愿，更是一份通往未知战场、肩负两个世界命运的通行证。
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深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