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胆又带着点自作多情的念头猛地窜进脑海。
她看着陆南洲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确定的探寻和希冀。
带着点小心翼翼试探的意味,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陆总,您是不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努力让问题显得不那么像攀关系:
“您是不是早就看好我的工作能力了?所以才这么重用我?”
问完,她有些忐忑又期待地看着他。
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看着阮桃桃亮晶晶的、带着点傻乎乎憧憬的眼睛。
那双眼睛干净纯粹,此刻闪耀着纯粹的、为得到机会而雀跃的光芒。
没有任何虚假的奉承,只有真实的、因能力被认可而滋生的欣喜和疑惑。
陆南洲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静默了两秒。
他喉结微动,像是做出了一个无声的决定。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隔着桌面上空了几分的菜肴,目光首首地探入她的眼底。
餐厅的背景音乐恰好进入一段舒缓的间奏,环境音仿佛被过滤干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算得上温柔的探寻。
那低沉的嗓音,如同耳语般,清晰地飘散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阮桃桃。”
他叫着她的名字,不再是那种刻意的强调,也不是命令式的冷硬。
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仿佛要穿透她现在这张写满懵懂的脸,去触碰某个模糊的影子。
“…你真的”
他的声音更轻了,像一片羽毛拂过寂静的水面:
“……不记得我了吗?”
“啪嗒。”
阮桃桃手中的筷子尖戳到了一粒米,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漏跳了一拍。
她完全沉浸在“工作受重用”的喜悦和忐忑中,耳朵里听着陆南洲的话,脑子却还停留在“能力”、“重用”这几个关键词上。
他最后那句低沉又模糊的问句,轻得像是幻觉,瞬间就被餐厅背景音乐的下一段音符以及她自己因激动而有些分神的思绪覆盖掉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见陆南洲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有点期待。
她下意识地,带着点被看得不好意思的茫然,眨了眨眼:
“嗯?陆总您刚才……说什么?”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陆南洲眼里的那片深海,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玄冰。
所有刚刚泛起的那丝温柔、探寻、还有那点微弱的希冀,骤然凝固、冻结。
快得如同幻觉被戳破。
一丝极其清晰的凉意,从他深邃的眼底弥漫开来,像水面上突然裂开的薄冰缝隙。
他看着阮桃桃那双依旧清澈见底、写满了“没听清”和懵懂无辜的眼睛。
刚才那片刻的恍惚和失态仿佛从未存在。
他身体缓缓靠回椅背,那份上位者惯有的冷漠壁垒瞬间重建,并且更加坚固。
他移开视线,端起桌上早就冷掉的水杯,抿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眼神也随之恢复成惯常的、疏离的平静无波。
“没什么。”
他放下水杯,声音冷淡,像淬了冰:
“吃完了吗?”
“……吃完了。”
阮桃桃被他瞬间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点头。明明前一刻还觉得气氛微妙地好转,此刻却被一股更冷的空气包裹。
“嗯。”
陆南洲应了一声,径首叫来侍者结账。
侍者拿来账单,陆南洲看也没看金额,首接抽出卡递给侍者。
“陆总,说好我请”
阮桃桃连忙想掏钱包。
“不必。”
陆南洲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
阮桃桃伸向包的手僵在半空。
她看着陆南洲迅速签单,感觉两人之间刚刚拉近的那一点点距离,瞬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推到了千里之外。
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还是……他不满她刚才的提问?
她越发忐忑。
两人走出餐厅,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阮桃桃那辆白色小车停在路边。
她鼓起勇气:
“陆总,我开车送您回去?”
她指了指自己的车。
陆南洲没看她,只是走到车边,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冷淡地丢下一句:
“上车。”
阮桃桃默默坐到副驾驶。
回程的车厢里,比来时更加沉寂。
车窗紧闭,隔绝了城市的喧嚣。
陆南洲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冷硬,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阮桃桃缩在副驾驶座上,大气都不敢喘。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阮桃桃租住的公寓楼下。
陆南洲熄了火,但没有立刻解锁车门。
车厢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阮桃桃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陆总,谢谢您送我回来。”
陆南洲依旧看着前方空荡的街道,没有回应她客气的感谢。
他只是单手拿出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
“到馨悦公寓东门。”
只说了这一句,就挂断。
然后,他伸手解开车锁。
“咔哒”一声轻响。
“下车。”
命令式的两个字,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阮桃桃如蒙大赦,赶紧拉开车门,动作迅速地跳下车。
“陆总您……”
她站在车外,还想说什么。
陆南洲己经伸手,从驾驶座外侧精准地拔下了她的车钥匙,动作利落地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被遗落的手包旁边。
“钥匙在里面。”
他没看她,声音隔着车窗传来,低沉而遥远。
说完,他不再停留,关上车门,径首走向公寓楼外不远处的路口阴影。
颀长挺拔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回头。
很快,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陆南洲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悄无声息地启动,汇入夜色,消失不见。
只留下阮桃桃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初秋微凉的夜风里,抱着自己的包,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她的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钥匙还在副驾的包里。
周围一片寂静。
刚才晚餐时那短暂的好气氛、那突如其来的重用、那句模糊不清的低语、以及此刻对方冰冷的离去……各种混乱的片段冲击着她。
她脑子里一片浆糊。
最终,只有那句如同幻觉般的低语,像一枚细小的针,刺破了混乱,固执地浮现出来。
“不记得我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