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时,林菲菲己经不在床上。我伸手摸到她躺过的位置,床单上还残留着体温和淡淡的药膏味。昨夜她趴在我怀里,让我给肩膀的擦伤涂药时,牙尖在我锁骨上留下一圈泛红的牙印。
厨房飘来小米粥的香气。栗栗和棠棠挤在餐桌前,小脑袋几乎要埋进碗里。李红梅正往保温盒里装饭菜:"菲菲天没亮就去厂里了,说新接的校服订单要赶工。"她瞥了一眼我的脖子,突然往保温盒里又加了一个煮鸡蛋,"给你补补。"
服装厂里,缝纫机的嗒嗒声比往日更密集。林菲菲站在裁床前,灰蓝短发别在耳后,正用那把紫藤花纹的裁缝剪裁开一叠深蓝色布料。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在她睫毛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周红的审讯有结果了。"我走到她身后,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腰。她微微一颤——那里有昨夜我亲吻时留下的淤痕。
剪刀停在布料中间,她没回头:"账本呢?"
"杨警官联系了国际刑警,瑞士那边需要走流程。"我的拇指着她后腰的曲线,"但周红交代了另一件事——周世昌还有个私生子。"
剪刀咔嚓一声剪断最后一点布料。林菲菲转身,翡翠色的眸子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多大?"
"二十五岁,在海外读书。"我接过她手中的剪刀,指腹擦过她掌心薄茧,"周红说他们不熟,但..."
"但血脉相连。"她冷笑,突然拽住我的衣领,给了我一个带着薄荷牙膏味的吻,"中午吃什么?"话题转得突兀,像急刹车。
保温盒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我们坐在厂房后院的石凳上,林菲菲小口喝着李红梅熬的骨头汤。秋风卷着落叶从我们脚边掠过,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冷?"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摇头,筷子尖戳着米饭:"周世昌当年有个习惯。"声音很低,"每个私生子成年时,都会收到一把定制的刀。"阳光照在她指间的新剪刀上,紫藤花纹闪着冷光,"你说他给儿子准备了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栗栗和棠棠跟着李红梅来送下午点心,两个小姑娘穿着林菲菲亲手做的背带裙,像两只欢快的小蝴蝶。
"妈妈!"棠棠扑过来,小鼻子皱了皱,"你身上有药味!"
林菲菲把女儿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小姑娘发顶:"妈妈不小心碰伤了。"手指轻抚过棠棠脖子上几乎淡不可见的勒痕,"还疼吗?"
栗栗举着作业本挤过来:"妈妈看!我得了小红花!"鲜红的贴纸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我的妈妈",配图是个蓝头发的小人,手里拿着夸张的大剪刀。
林菲菲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低头亲吻女儿的额头,灰蓝短发垂落,遮住了表情。李红梅在一旁打开点心盒,桂花糕的甜香冲淡了空气中的药味。
傍晚,杨警官突然到访。他站在门卫室门口,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瑞士那边松口了,账本复印件明天到。"他看了眼正在跳皮筋的孩子们,压低声音,"但有个坏消息——周世昌的私生子上周回国了。"
林菲菲正在给棠棠梳头,小梳子停在半空:"名字?"
"周墨,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博士。"杨警官递过一张照片,"更麻烦的是,他昨天去监狱探望了周世昌。"
照片上的年轻人戴着金丝眼镜,斯文俊秀,与周世昌有七分相似。栗栗好奇地凑过来看:"这个叔叔好眼熟。"
我心头一紧:"在哪见过?"
"学校门口。"栗栗咬着皮筋,"他给棠棠糖吃,棠棠没要。"
棠棠突然抬头:"他说认识妈妈,问我们喜欢什么颜色的裙子。"小姑娘眨着天真的大眼睛,"我说喜欢紫色,像妈妈的剪刀把。"
林菲菲的手抖了一下,梳子掉在地上。夜深人静时,她坐在梳妆台前,用油石打磨那把新剪刀。沙...沙...沙...规律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走过去,双手搭在她肩上。镜中的她抬起头,翡翠色的眸子映着台灯的光,像两团冷火。"明天我去学校接孩子。"她声音平静,"你去查查这个周墨的落脚点。"
我俯身吻她后颈的疤痕,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今天的审讯让她旧伤复发。"一起。"我的唇贴着她冰凉的皮肤,"孩子们可以请两天假。"
她突然转身,剪刀尖抵在我喉结,力道刚好留下一道白痕:"不,你留在厂里。"刀尖下滑,挑开我第一颗纽扣,"周世昌最擅长调虎离山。"
剪刀当啷掉在地上。她在我腿上,手指插入我的头发,吻得凶狠又绝望。我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带着同样的恐惧和渴望。当她的手探进我衣摆时,指甲在皮肤上留下灼热的痕迹。
"陈默,"她喘息着咬住我耳垂,"如果明天..."
我用吻堵住她的话。窗外,十八号楼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树影在墙上摇曳,像在见证这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如何在爱里寻找归处。而她在我怀中的颤抖,比任何枪口都更让人心碎。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林菲菲蜷缩在我怀里,睡梦中仍紧握着那把剪刀。我轻轻吻她蹙起的眉心,想起傍晚时杨警官的最后一句话:"周墨的毕业论文题目是《创伤的代际传递》。"
夜风突然变得很冷,吹散了床头柜上栗栗画的那张"我的妈妈"。画纸飘到地上,蓝头发的小人手持剪刀,笑得灿烂又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