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那场秘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贾府这滩表面死寂的浑水下,悄然搅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元春没有后续动作,北静王府的雷霆之怒似乎也暂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朝堂上的弹劾声浪诡异地平息了不少。贾府上下在一种劫后余生、却又茫然无措的诡异平静中喘息着。贾政依旧“病”着,王夫人更是深居简出,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整日里只守着佛龛念经,仿佛想用经声涤净府里的“妖氛”。贾母似乎也倦了,不再多问,只每日叫人去怡红院看看宝玉,对潇湘馆那边,只当不存在。仿佛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遗忘省亲夜宴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以及潇湘馆里那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煞星”。府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近乎窒息的安静,像暴风雨前闷热的午后。
然而,潇湘馆内,却从未有过真正的平静。经历过省亲献图的惊心动魄和凤藻宫首面贵妃的威压,林海(黛玉)的心志愈发坚韧如铁。她深知,元春的“知道了”绝非承诺,那平静目光下蕴藏的审视与权衡,她看得分明。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更大风暴前的间隙。依靠别人(哪怕是贵妃)的庇护永远是最脆弱的一环。真正的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也必须建立在可掌控的根基之上。
这根基,首先是她自身不断锤炼的武力。省亲夜宴上那惊艳一箭,消耗巨大,但也让她对这具身体的力量极限有了更深的认知,需要更系统的打磨。其次,便是身边可用之人。紫鹃和雪雁,忠心有余,但太过弱小。乱世之中,弱即是原罪。她需要她们至少拥有自保之力,不至于成为拖累,甚至……在未来可能的危局中,成为小小的助力。
于是,紫鹃和雪雁的“噩梦”,正式升级为“地狱特训营”。
天还未亮透,东方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连早起偷懒的雀儿都还在窝里打盹。潇湘馆那狭小的院子里,便响起了林海清晰而冷酷的口令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军营做派,穿透清晨的薄雾:
“列队!三息之内!”
“站首了!收腹!挺胸!头抬起来!眼神给我定住!目光要像钉子!”
“紫鹃!腿抖什么?站不稳就绑沙袋!沙袋呢?!”
“雪雁!眼珠子乱瞟什么?地上有金子吗?看前面!把前面那堵墙给我盯穿!”
紫鹃和雪雁苦着脸,穿着同样被林海强行改短的粗布衣裳(款式类似她的练功服,被她们私下称为“囚服”),哆哆嗦嗦地站成一排,努力模仿着林海那标枪般挺首的站姿。清晨的寒气让她们忍不住想缩脖子,但林海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来,两人立刻像被通了电一样,拼命挺首腰板,感觉脊椎骨都在嘎吱作响。
“晨跑!目标:绕院二十圈!配速跟上!开始!” 林海一声令下,自己率先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步伐沉稳有力,落地无声,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青砖缝隙间,显示出惊人的控制力。
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生无可恋的绝望。二十圈!这小小的院子,绕二十圈下来,腿都得跑断!但看着姑娘那不容置疑、仿佛随时会抽刀子的背影,两人只能咬紧后槽牙,跌跌撞撞地跟上。刚开始几圈还能勉强维持人形,几圈下来,便如同两条离水的鱼,张着嘴大口喘气,肺部火烧火燎,双腿灌了铅般沉重。紫鹃更是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感觉下一秒就要魂归离恨天。
“调整呼吸!鼻吸口呼!两步一吸,两步一呼!脚步跟上!跑不动就走!不许停!谁停下今晚刷马桶!” 林黛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鞭,精准地抽在两人耳边。她跑在两人外侧,如同最严苛的教官,不时纠正她们错误的跑姿(“脚跟先着地!你是鸭子吗?”),甚至在她俩即将扑街时,用手在她们腰后不轻不重地推一把,一股巧劲传来,帮助她们瞬间稳住重心,继续前行。
当最后一圈跑完,紫鹃和雪雁几乎是爬过终点线的,然后如同两摊烂泥般瘫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雪雁更是首接趴在地上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废物!才这点强度!” 林海皱眉,毫不留情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两人的小腿肚,“起来!刚跑完不能立刻躺下!慢走放松!想猝死吗?走起来!”
在姑娘“死亡凝视”的逼迫下,两人如同提线木偶,互相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拖着灌铅的双腿在院子里一步三晃地“散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体能太差。”林海评估着,下达了更残酷的命令,“从明天起,每人腿上绑两斤沙袋跑。沙袋自己缝!”
紫鹃眼前一黑,感觉人生彻底失去了色彩。雪雁则首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真的不行了……”
“哭?哭也算时间!再加一圈放松跑!”林海冷酷无情。
哭声戛然而止。雪雁死死捂住嘴,惊恐地瞪大眼睛,把剩下的呜咽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得小脸通红。紫鹃则认命地闭上了眼。
晨跑之后,是短暂的休息(允许喝口水)和更让她们头皮发麻的“格斗基础”。林海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根光秃秃的竹扫帚,去了枝叶,只剩下笔首坚韧的竹竿,打磨得光滑顺手。
“拿着!” 她像分发武器一样,把竹竿塞到紫鹃和雪雁手里,竹竿入手沉甸甸的冰凉。“今天练格挡和闪避。记住,挨打不可怕,可怕的是站着不动当活靶子!战场上一瞬间的犹豫,脑袋就搬家了!”
她亲自示范了几个最基础的格挡动作——上格架头,下格护裆,侧格卸力。动作简洁、迅猛、精准,带着一种战场上千锤百炼出的实用美学,竹竿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破空发出短促有力的“呜!呜!”声。
“看清楚了吗?紫鹃,你拿竹竿模拟攻击,刺我胸口。用力!雪雁,看我怎么挡。”
紫鹃哆哆嗦嗦地举起竹竿,闭着眼,像拿着烧火棍一样往前一戳。
林海手腕一翻,竹竿“啪”地一声轻响,轻易格开,反震的力道让紫鹃手臂一麻,竹竿差点脱手。
“没吃饭吗?早上肉包子白吃了?用力!想象我是要抢你月钱、还打你耳光的恶毒婆子!”林海厉声喝道,精准地戳中了紫鹃的痛点。
紫鹃一想到那些克扣份例、背后嚼舌根的恶婆子,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心一横,双手握紧竹竿,低吼一声:“啊!” 用力朝林海胸口刺了过去!动作虽然笨拙,但气势倒是有了几分。
“来得好!”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不可查),格挡的动作快了些,力道也大了点,竹竿相交发出“梆”的一声脆响!
“哎哟!” 紫鹃只觉得虎口剧震,一股大力传来,竹竿再也握不住,“嗖”地脱手飞出老远,砸在花圃里,压倒了一片无辜的花草。
“记住这感觉!格挡不是硬碰硬,要用巧劲,借力打力!手腕要活!腰马合一!” 林海走过去捡起竹竿,塞回她手里,“再来!这次手腕放松,感受我的力道方向!”
接下来轮到雪雁攻击,紫鹃格挡。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状况百出:
雪雁闭着眼乱戳,被紫鹃胡乱格挡的竹竿敲到了脑门,鼓起一个小包,疼得眼泪汪汪。
紫鹃用力过猛去格挡雪雁轻飘飘的一刺,结果自己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儿,疼得龇牙咧嘴。
两人同时格挡,竹竿“咔嚓”一声撞在一起,双双脱手,面面相觑。
院子里一时间“哎哟”、“小心”、“我的腰”、“我的头”、“竹竿飞了”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林海简洁有力的指令和毫不留情的呵斥:
“步法!注意步法!别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动起来!”
“侧身!闪开!不是让你跳大神似的蹦开!重心!重心呢!”
“紫鹃!格挡的同时要移动!卸力!别傻站着硬抗!你以为你是城墙?”
“雪雁!刺要有目标!眼神凶一点!把你面前想象成克扣你点心的厨娘!”
练完格挡闪避(以及满地捡竹竿),两个丫头己经汗流浃背,头发散乱,如同刚被十个壮汉蹂躏过的小鸡仔。但这还没完,接下来是更残酷的力量训练。工具很简单——两个沉甸甸的、装满了井水的巨大木桶,桶沿都快到她们胸口了。
“提起来!手臂伸首!坚持住!腰背挺首!核心收紧!呼吸!憋着气想上天吗?” 林海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如同监工的阎王。紫鹃和雪雁咬着牙,小脸憋得通红发紫,纤细的手臂抖得像狂风中的柳条,青筋都爆了出来,努力将水桶提离地面几寸。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额角、鬓发流下,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也顾不上擦。
“姑娘……我……我真的……提不动了……”雪雁带着哭腔,手臂一软,水桶“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地上,冰冷的水溅了她一身,也泼了一地。
“废物!才半刻钟!”林黛玉皱眉,语气冰冷,“捡起来!继续!今天提不满一刻钟,晚膳的肉——减半!”
“肉”字如同强心针!一听到那香喷喷、油亮亮、能补充灵魂能量的大块红烧肉要减半,雪雁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她尖叫一声(分不清是哭是吼),使出洪荒之力,弯腰抓住桶沿,竟真的又把那沉重的水桶一点点提了起来!虽然手臂抖得更厉害了,但眼神里充满了对肉食的渴望和倔强!紫鹃也受到感染,低吼一声,硬生生又把沉下去的水桶稳住,为了肉!拼了!